朝歌,新晋成立的格物院(原参星院)内,气氛热烈而专注。巨大的“灵枢演阵”核心部分已能稳定运行,无数符文光点如同星河般在阵盘上流转生灭,模拟着星图封锁、地脉走向与朝歌气运之间复杂而动态的交织。
连日来,星算司的修士们沉浸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之中。他们不再满足于仅仅捕捉星力封锁的涟漪和间隙,而是开始尝试寻找其背后更深层次的规律。一位名叫羲的年轻算学修士(乃人族与星灵混血,对星辰轨迹有着天生的敏锐),在反复比对荆州战场数据与星图变化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诸位请看!”羲指着灵枢演阵上被高亮标记出的几条能量流,“荆州鼎气机波动,引发星图封锁应激。但封锁的调整,并非完全随机!其星力流转的优先路径,似乎……似乎与荆州地下的几条主要水脉、灵脉走向,存在某种隐性的‘重叠’或‘共鸣’!”
他调动阵法,将洪荒地脉图的部分模型与星图模拟叠加。果然,几条被重点标记的星力封锁强化路径,与几条重要的地脉灵枢,在宏观上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虽然微观上依旧充满变数,但这种宏观趋势的发现,无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不仅仅是荆州!”另一位地脉司的修士激动地补充,“比对冀州数据也是如此!星图封锁并非均匀覆盖,其力量在地脉节点、水脉源头等处,会自然汇聚、加强,形成所谓的‘锁点’!反过来,这些‘锁点’也往往是星力流转的关键节点!”
这意味着,星图封锁与洪荒大地本身,存在着深层次的能量关联!它并非完全的外来之物,而是借助了,或者说“寄生”于洪荒山河固有的地脉水网体系之上!这解释了为何星图能如此精准地锁定并压制九州鼎——因为鼎器本身,就是梳理、镇压这些地脉水网的核心!
“妙啊!”主持院务的截教阵法宗师抚掌惊叹,“若能摸清这星力与地脉的关联规律,我们或许不仅能找到星图封锁的薄弱点,甚至能……反向推演,通过地脉变动,来间接影响星图!此为‘星脉相参’之道!”
整个格物院为之振奋。这是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将单纯的“破星”提升到了“参星悟道,梳理地脉”的更高层次。虽然前路漫漫,但这无疑为人道对抗星图封锁,乃至未来真正掌控九州鼎、梳理洪荒山河,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
帝辛接到格物院的初步报告,眼中精光闪动。他立刻意识到此发现的战略价值。
“传旨,格物院‘星脉相参’项目,列为最高优先级,资源倾注!着令各地,尤其是已有鼎器线索的扬州、北境、荆州,配合格物院,详查当地地脉、水网与星力封锁的对应关系,绘制‘星脉图’!”
“另,将此发现,以密级形式,通报闻仲、石矶、恶来等前线大将,令其在行动中,注意观察、利用地脉与星力的关联。”
一种更加系统、更加深入的对抗策略,正在朝歌的智慧核心中孕育。
东海龙宫,深水秘殿。
与格物院的开拓进取不同,此地弥漫着一种压抑而危险的氛围。三太子敖丙被罚面壁,其母妃涟夫人(一位出身南海大族、颇有权势的龙妃)却并未就此罢休。她联络了龙宫中一批对敖广“软弱”政策不满、或自身利益受损的将领、长老,在此密议。
殿内光线幽暗,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惨绿的光芒。涟夫人居于主位,她容貌美艳,却眉梢带煞,声音冰冷:“诸位,陛下受那帝辛与敖凌蛊惑,一味退让,甚至责罚我儿!长此以往,我东海龙族威严何存?只怕日后,这四海不再是龙族之四海,而要改姓‘商’了!”
一名周身覆盖着厚重黑色鳞甲、气息凶悍的龙将(巡海大将军敖凶)闷声道:“夫人所言极是!那人族小儿仗着灵珠子转世,屡次辱我龙宫,若不加以惩戒,我东海儿郎何以自处?陛下……唉,终究是老了,失了锐气。”
另一位负责龙宫宝库、面容枯槁的老龙(敖算)捻着几根龙须,阴恻恻道:“更重要的是,与朝歌结盟至今,我龙族所得几何?除了名义上的共主,那些匠造司的符文技艺、战争债券的红利,可曾真正惠及我东海核心?反观我等,却要受其节制,连惩戒一个人族幼童都要束手束脚!”
“太乙仙长此前传讯,言及灵珠子劫气将起,此乃天赐良机!”涟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陛下顾忌因果,不敢妄动。但我们……未必不能替天行道,顺势而为!只要做得干净,让那哪吒‘自行’闯下弥天大祸,届时,即便是陛下,也无法再护着那小子,更无法向暴怒的帝辛交代!龙宫与朝歌盟约破裂,我等再顺势倒向阐教,何愁不能重现龙族辉煌?”
“夫人高见!”敖凶眼中凶光毕露,“末将麾下,有死士数名,精通水遁匿形之术,更擅引动海兽、制造‘意外’……”
“不可再于陈塘关附近动手!”敖算打断道,“敖凌那丫头盯得紧。需将目标引开,或制造更大的混乱,令其无暇他顾。”
涟夫人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据闻,那哪吒近日对阵法之道颇有兴趣?陈塘关外百里,有一处上古遗留的‘九湾河’秘境,其内水元混乱,暗流丛生,更残留些许古阵痕迹,寻常水族皆不敢近……若有人‘不经意’间,将那秘境之奇、之险,透露给那好奇心重的小儿知晓……”
密殿之内,阴谋的毒汁缓缓流淌。一场针对哪吒,更旨在破坏人龙盟约的险恶计划,悄然成型。
陈塘关,总兵府。
哪吒经历了海边遇袭之事后,确实安分了不少。但他体内那属于灵珠子的力量,以及与生俱来的对“变化”与“规律”的敏感,却并未因惊吓而消退,反而在徐淳的引导下,转向了更深的思考。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搭建简单的聚灵阵,而是开始缠着徐淳询问更多关于阵法原理、能量流转的问题。
“先生,为什么那天的坏蛋用的黑气,会让我的圈圈使不上力?”
“先生,你说阵法是沟通天地,那天地是不是也有很多种‘脾气’?像大海有时候安静,有时候发脾气?”
“如果……如果我能弄懂大海发脾气的规律,是不是就能提前躲开,或者……让它听我的话?”
他的问题天真却直指核心,让徐淳又是欣慰又是心惊。欣慰于哪吒的悟性,心惊于其问题中隐含的、对力量的掌控欲与那灵珠子本性中征伐规则的隐隐呼应。他只能更加耐心地引导,强调“理解”而非“掌控”,“顺应”而非“征服”。
这一日,徐淳正在给哪吒讲解基础五行生克与阵法稳定的关系,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几个出海归来的老渔民,正在与守门兵士交谈,神色间带着兴奋与一丝后怕。
“……是真的!九湾河那边,这几天异象频频,水里冒金光,还有古里古怪的歌声!我们远远瞧见,没敢靠近……”
哪吒耳朵尖,立刻被吸引,溜达到门口张望。
“九湾河?”他小声嘀咕,“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
荆州,镇南巫寨。
恶来与彭祖的救治工作遇到了瓶颈。尽管朝廷的悬赏令吸引了一些散修和异人前来,但面对那诡异的“黑蛊”与几近熄灭的“圣火”,大多束手无策。
这一日,寨外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旅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简朴麻衣、赤着双足的老者,他面容枯槁,眼神却清澈如同孩童,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青木杖。他身后跟着几名沉默的随从,皆气息内敛,不似寻常修士。
“老朽木桑,听闻此地有疫,特来一试。”老者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恶来见其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将其引入寨中。木桑老人先是查看了那些被黑蛊感染的巫民,他并未使用任何法术或灵药,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患者额头的黑斑上。随着他指尖一丝极其微弱的、充满生机的翠绿光华渗入,那躁动不安的巫民竟缓缓平静下来,虽然黑斑未消,但那狂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此非寻常蛊毒,乃‘蚀灵之秽’,伤及魂魄根本,非药石能医。”木桑老人收回手指,微微叹息,“至于圣火……”他走到那黯淡的图腾柱前,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柱体上,闭目感应良久。
“圣火之衰,非力竭,而是‘灵眠’。”他睁开眼,看向恶来和几位留守的老巫祭,“此地地脉被邪秽侵染,与圣火本源的联系近乎断绝。火灵失去了大地滋养,故而陷入沉眠。欲燃圣火,需先净地脉,唤醒火灵。”
“净地脉?如何净?”彭祖急忙问道。他擅长医道,对地脉梳理却非专长。
木桑老人目光望向寨外连绵的群山,缓缓道:“需寻得‘地母之息’,或可一试。然此物缥缈难寻,老朽亦仅知传闻,不知其具体所在。”
恶来立刻将“地母之息”之名记下,准备飞报朝歌。这或许是解决荆州困境的一线希望。
朝歌格物院的新发现,龙宫深处涌动的暗流,陈塘关孩童被勾起的好奇,以及荆州出现的转机……各方势力的棋局,因“星脉相参”的奥秘与“地母之息”的线索,被注入了新的变数。而那场针对哪吒的阴谋,已然张开了无形的网,等待着猎物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