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影弑天 第236章 净灵古庙

“擅闯……‘净灵古庙’者……死。”

冰冷、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在破败死寂的古庙中回荡，如同死神的宣判，瞬间驱散了林见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只余下刺骨的冰寒与凝重。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院墙之上那道笼罩在淡淡血雾中的诡异身影。此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那身破烂却依稀可辨古老制式的铠甲，以及铠甲缝隙中隐隐透出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泽，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与沧桑。其面容被血雾遮掩，唯有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波动的血色眼眸，透过雾气，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死死锁定着庙内的众人，尤其是林见背上气息微弱的慕容冰，以及那散发着微弱纯净灵气的地底孔洞。

更让林见心惊的是，此人的气息，并非之前遇到的遗民那种混乱、暴戾，也非幽冥殿修士的阴森、歹毒，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历经了无尽杀戮与岁月沉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死寂杀意。其修为，林见竟一时无法准确判断，似乎介于元婴初期与中期之间，却又带着一种古怪的、与这片“赤血荒原”环境隐隐相融的滞涩感，仿佛……他本身便是这片荒原的一部分，是某种规则的衍生物，而非普通的生灵。

是这“净灵古庙”的守护者？还是……另一种形态的遗民？或者，是某种因上古大战残留意志、结合此地特殊环境诞生的……特殊存在？

“前辈……我等……误入此地，只为……寻一处……暂避……并无冒犯之意。”林见强忍着眩晕与剧痛，沙哑开口，试图沟通。以他们现在这状态，面对这样一个气息诡异、杀意凛然的未知存在，硬拼绝无胜算，唯有尝试周旋，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

“闯入者……觊觎……‘净灵泉眼’……死。”

那血影守卫似乎根本没有沟通的意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最后一个“死”字落下，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华丽的法术光芒，只是极其简单地，自院墙之上，一步踏出，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古庙正殿之内，林见身前不足三丈之处！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同样笼罩在淡淡血雾之中、通体暗红、造型古朴、仿佛由某种奇异骨骼打磨而成的短刃。短刃无光，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神魂都为之冻结的锋锐与死寂气息。

“好快！”林见瞳孔骤缩，对方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重伤状态下的反应极限！他想后退，想防御，但身体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暗红短刃，如同毒蛇吐信，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意志，刺向自己的眉心——不，是刺向他背后，慕容冰的后心！这守卫，似乎对慕容冰体内那微弱的、与“净灵泉眼”产生共鸣的冰晶气息，有着本能的敌意与杀机！

“休伤大人与仙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厉战与四名残存军魂，发出了最后的、无声的咆哮！尽管魂力将尽，尽管知道是螳臂当车，但他们依旧毫不犹豫地，燃烧了最后的本源，魂力瞬间爆发，化作五道暗红色的、如同实质般的魂力锁链，从五个方向，死死缠向那血影守卫持刃的手臂与身躯！同时，厉战更是化作一道残影，挥舞着近乎溃散的断斧魂体，狠狠斩向血影守卫的头颅！

“嗤嗤嗤——！”

魂力锁链缠上血影守卫，发出如同烙铁印在寒冰上的刺耳声响。那血影守卫体表的血雾剧烈波动，似乎对魂力锁链中蕴含的、与赤血荒原暴戾气息截然不同的、属于军魂的纯粹煞气与战意，有着一丝本能的排斥与不适。但他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那双冰冷的血色眼眸，漠然地扫了厉战等人一眼。

“残魂……余孽……也敢阻我？”

冰冷的话语中，血影守卫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地一拂。不见能量波动，只是他指尖划过之处，空间仿佛凝固，时间似乎停滞。那五道燃烧本源凝聚的魂力锁链，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瞬间寸寸断裂、崩解、湮灭！而厉战斩落的断斧，更是如同砍在了最坚不可摧的神铁之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断斧瞬间炸裂，厉战的魂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魂啸，倒飞出去，撞在庙宇残破的墙壁上，魂光几乎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随时会散去的火苗。

其余四名军魂，更是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在魂力锁链断裂的反噬与那无形之力的波及下，魂体瞬间溃散，化作点点暗红魂光，彻底消散于空气中，只留下几缕精纯的、无主的魂力，缓缓飘向厉战那濒临熄灭的魂火，被其下意识地吸收，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存在。

弹指之间，最后四名忠诚的军魂，陨落！厉战，也濒临魂飞魄散！

“厉将军——！”林见目眦欲裂，心中剧痛如同刀绞。这些一路追随、生死与共的兄弟，为了保护他，为了守护那一线渺茫的希望，就这样……彻底消散了。

然而，那血影守卫，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几只碍事的苍蝇，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林见与慕容冰。那柄暗红短刃，去势不减，继续刺来。速度似乎因刚才的阻挡，又快了三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林见。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元婴彻底黯淡，神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背后的慕容冰，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厉战濒死，阿吉昏迷。这一次，似乎真的……穷途末路了。

不！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师姐再受伤害！

在死亡降临的最后一瞬，林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光芒！他不再试图防御，不再试图闪避，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猛地转身，将后背完全暴露给那致命的短刃，用自己的胸膛，迎向那刺向慕容冰后心的锋锐！同时，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催动着丹田内那枚几乎碎裂的、代表着“镇狱”本源的元婴，以及眉心中，那枚第五枚镇魔副令，试图在临死前，引爆它们，引爆自己的一切，为慕容冰，为厉战，为阿吉，争取最后一丝……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同归于尽的机会！

“一起……死吧！！！”

无声的咆哮，在他识海炸响。元婴核心，那枚灰暗的、布满裂痕的剑纹，开始疯狂闪烁，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眉心的副令，也滚烫欲裂。

然而，就在林见即将彻底引爆自身、与那血影守卫同归于尽的刹那——

异变，再次于绝境中，毫无征兆地发生！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古老、悲悯、却又纯净到极致的、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与杀戮的乳白色光芒，自林见脚下、那地底孔洞——“净灵泉眼”之中，轰然爆发，冲天而起！光芒瞬间将整个破庙正殿，连同林见、慕容冰、血影守卫，以及濒死的厉战、昏迷的阿吉，尽数笼罩其中！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净化、抚慰、甚至……带着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守护意志的力量。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灵性，瞬间锁定了场中那最浓郁、最冰冷的杀意源头——血影守卫。

光芒照射在血影守卫身上，他体表那层淡淡的血雾，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露出了其下那副破烂铠甲与……一张苍白、僵硬、毫无血色、却又依稀可辨生前英武轮廓的中年男子面容。只是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冰冷，但其中那纯粹的杀意，似乎在这乳白色光芒的照耀下，出现了刹那的……迷茫与挣扎。

更奇异的是，这乳白色光芒，在笼罩了林见与慕容冰后，并未攻击，反而化作一股温和、清凉、蕴含着勃勃生机与纯净灵气的暖流，顺着林见残破的经脉，涌入他那濒临崩溃的元婴，更有一部分，直接注入了他背后慕容冰的体内，涌向她丹田深处那枚脆弱的冰晶。

林见感觉，自己那即将引爆的元婴，在这股纯净光芒的抚慰与滋养下，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崩溃的进程，裂痕虽然没有愈合，却也不再扩散，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机，自元婴深处缓缓滋生。而慕容冰体内，那枚冰晶，在吸收了这股纯净灵光后，猛地一震，散发出的冰蓝光芒竟明亮了一丝，与那死亡诅咒的对抗，似乎也稳定了少许，她微弱的气息，也似乎……强了那么一丝丝。

“净灵……之力……守护……生者……净化……杀孽……”

一个模糊、断续、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充满了悲悯与叹息的苍老意念，自那“净灵泉眼”深处，隐隐传来，回荡在林见、血影守卫，以及庙内每一个生灵的识海之中。

随着这意念，那乳白色的光芒更加浓郁，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过血影守卫的身躯。血影守卫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如同被水洗去的污迹，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迷茫、痛苦、以及一丝……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刚刚被强行唤醒的、对往昔的追忆与对杀戮的……厌弃？

他手中的暗红短刃，缓缓垂下。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不再锁定林见与慕容冰，而是茫然地看向庙宇中央，那尊残破的白玉雕像基座，看向那喷涌着乳白光芒的泉眼孔洞，又看向自己那副破烂的铠甲，看向自己苍白、沾染着不知是血污还是锈迹的双手。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杀戮……守护……净化……”

“净灵……古庙……我的……使命……”

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混乱的自语，自血影守卫口中发出，与他之前那冰冷、机械的声音截然不同。他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剧烈波动，时而狂暴如血海，时而纯净如清泉，时而死寂如万古寒冰，时而……又隐隐流露出一丝属于生灵的、微弱的情感波动。

他似乎，正在这“净灵泉眼”光芒的照耀与那古老意念的呼唤下，从一种被杀戮与执念支配的、如同傀儡般的状态中，缓缓苏醒，找回一丝……属于“他”自己的、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记忆与意识？

林见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净灵古庙”，这“净灵泉眼”，这尊血影守卫……似乎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眼下，这似乎是一个转机，但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谁知道这苏醒过来的血影守卫，会是敌是友？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死死挡在慕容冰身前，警惕地盯着那气息混乱、喃喃自语的血影守卫，同时全力吸收着那乳白色光芒中蕴含的纯净灵气与生机，修复着自身几乎不可挽回的伤势，也帮助慕容冰稳固着那脆弱的冰晶。

时间，在这诡异而静谧的对峙与恢复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喷涌的乳白色光芒，开始逐渐减弱、收敛，最终大部分重新没入地底泉眼，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泉眼周围数丈范围，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净化与生机之力。

而那尊血影守卫，也终于停止了自语与气息的剧烈波动。他眼中的迷茫与痛苦，似乎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的平静，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悲哀。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林见，但这一次，目光中已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杀意，只有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非此界之人。”血影守卫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磨砺的沧桑感。“你身上……有‘镇魔’的气息……还有……一丝……与‘时之沙漏’相关的……因果……”

他竟然认得镇魔气息，还感应到了第五枚副令与“时之沙漏”的关联？！

林见心中一凛，不敢怠慢，强撑着虚弱，抱拳道：“晚辈林见，确非此界之人，因意外流落至此。这位是我的师姐，慕容冰。我等只为求生，绝无冒犯此地之意。不知前辈是……”

“我？”血影守卫，或者说，这苏醒的守卫，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楚，缓缓道，“我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或许，我曾经有过。我只记得……我是这‘净灵古庙’最后的守卫，奉命守护这口‘净灵泉眼’，净化此地因上古神魔之战残留的杀戮怨念与污秽邪气，守护……那一线可能重归‘秩序’的希望……直到……永恒，或者……古庙彻底崩塌，泉眼彻底干涸。”

“然而，无尽岁月的守护，与这‘赤血荒原’无休止的杀戮、暴戾气息侵蚀，让我逐渐迷失，被杀戮本能支配，变成了之前那副模样……若非今日泉眼因你们身上的‘时之沙漏’因果与那女娃体内的‘玄阴冰莲’气息而短暂复苏，引动最后的本源之力净化，我恐怕……会一直沉沦下去，直至彻底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或者……与这古庙一同，归于尘埃。”

他的话语，充满了沧桑与悲凉，也解开了林见心中的部分疑惑。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方才……手下留情。”林见心中稍定，看来这守卫苏醒后，似乎并非敌人。

“手下留情？”守卫摇了摇头，苦涩道，“并非留情，而是……泉眼的选择，也是我……最后的清醒。你们身上，有泉眼认可的气息，尤其是这女娃体内的‘冰莲之种’，与泉眼的净化之力隐隐相合。或许……这也是为何你们能引动泉眼最后力量的原因。”

他看向慕容冰，又看向林见，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你们……想离开这‘赤血荒原’？想救这女娃？”

“是！恳请前辈指点！”林见精神一振，连忙道。

守卫沉默了片刻，望向古庙之外，那永恒暗红的天空，与连绵的血色山脉，缓缓道：“离开此地，难。此乃上古战场碎片，法则破碎，空间紊乱，与外界隔绝。唯有一处，或许……尚存一丝可能。”

“何处？”林见急问。

“赤血荒原……最深处，‘神魔陨落之地’的核心，据说……有一座上古遗留的、早已破损不堪的……‘跨界传送阵’。”守卫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与不确定，“但那里，是这片绝地最危险、最混乱的区域，盘踞着最强大的遗民部族、最恐怖的上古煞灵、甚至……可能还沉睡着当年陨落神魔的残念与尸骸。以你们现在的状态……前往那里，十死无生。”

跨界传送阵！果然有！虽然希望渺茫，危险重重，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试！”林见斩钉截铁，目光坚定。

守卫看着林见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又看了看他背上气息微弱、却因泉眼之力而稍稍稳固的慕容冰，沉默良久，忽然，他抬手，指向古庙一角，一处堆满了灰尘与碎石、看似普通的角落。

“在你们去送死之前……或许，可以先看看那个。”

林见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那堆碎石之下，隐约露出了一角……非石非木、颜色暗沉、却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古老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