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破封遇天道银行账单 第67章 九幽别院

第七区西北角，与荒芜的黑风山脉余脉交界处，有一片常年被淡灰色雾气笼罩的山坳。此地灵气稀薄，植被稀疏，偶有妖兽出没，人迹罕至。但在某些懂得阵法与地脉之人的眼中，这片看似贫瘠的山坳，地下却隐藏着数条交错而过、虽不磅礴却异常精纯稳定的土行地脉支流，是布置某些特殊阵法的绝佳场所。

九幽府提供的“地脉节点别院”，便坐落于此。

别院从外部看去，毫不起眼，仅是几间以黑石垒砌、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粗陋的石屋，隐在嶙峋山石与稀疏枯木之后，如同山野猎户的临时居所。唯有走到近前，才能感受到石屋周围那层无形的、隔绝神识与扰动的晦暗力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九幽阴寒气息。

厉千尘在丹霞仙子陪同下，于约定时辰抵达。幽泉已派了一名沉默寡言的黑袍老仆在院外等候，引他们入内。

踏入石屋的瞬间，眼前景象豁然一变。外面看不过数丈见方的石屋，内部竟是一个占地亩许、高约三丈的宽敞大厅！显然是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之术。大厅四壁与穹顶，皆是以一种暗沉如夜、却又隐隐泛着幽蓝星光的特殊石材砌成，上面自然生成着复杂的、仿佛星图与地脉交织的天然纹路。地面平整，铺着厚厚的黑色兽皮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大厅中央，并非桌椅，而是一个下沉的圆形池子。池子直径约三丈，边缘以光滑的黑玉砌成。池中并非水，而是翻涌不息、色泽深灰、仿佛凝聚了大地深处最精纯阴气的“地脉阴髓”！阴髓之上，漂浮着九盏造型奇古、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青铜灯盏，呈九宫方位排列，灯光并不明亮，却将整个池子映照得光怪陆离，更有一股直透神魂的阴寒与宁神之意弥漫开来。

池子正上方，穹顶对应之处，镶嵌着一块磨盘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土黄色云雾缓缓流动的地脉结晶。结晶正将一缕缕精纯温和的土行灵气，如同光瀑般垂落，注入下方的地脉阴髓池中，阴阳交汇，形成一种奇特的平衡场域。

此地，显然是一处精心布置的、专门用于温养阴属性灵物、或进行某些涉及地脉与神魂的秘术仪式的场所。

幽泉正负手立于池边。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庄重的黑色广袖长裙，裙摆绣着更加繁复的金色九幽曼陀罗花纹，轻纱依旧覆面，但那双露出的眼眸，在幽蓝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幽静。她身旁，还站着两名同样穿着黑色祭袍、脸上戴着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面具、气息晦涩深沉的老者，显然是九幽府的长老级人物。

“厉阁主，欢迎莅临寒舍。”幽泉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故，“此地‘玄阴地脉池’，汇聚九幽阴气与地脉精粹，最是适合‘源种’沟通大地、平衡阴阳，亦是进行观摩与仪式的安全之所。”

厉千尘目光扫过整个大厅，尤其在池中地脉阴髓和穹顶结晶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幽泉使者费心了。此地确实玄妙。不知观摩如何进行？”

“请厉阁主移步池中玉台。”幽泉指向池子中央。那里，在翻涌的阴髓之上，悬浮着一块尺许见方、通体乳白、温润如羊脂的方形玉台，玉台表面刻画着细密的聚灵与防护阵纹。

厉千尘没有犹豫，身形轻轻一跃，便落在玉台之上。玉台触脚温凉，立刻传来一股精纯平和的灵力，滋养着他的经脉。身处池中，周围是翻涌的阴髓与幽蓝灯火，头顶是垂落的土行灵气光瀑，内外交汇，让他体内的“源种”立刻传来舒适活跃的感应。

“请厉阁主放松心神，运转《混元培源诀》，并尝试引导‘源种’气息外显，与地脉阴髓及土行灵气共鸣。”幽泉在池边指导，同时示意两名黑袍长老各自占据池边一个方位，手中多出了两件奇特的法器——一件是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九颗不同颜色宝石的权杖；另一件则是一个不断旋转、散发出道道灰色涟漪的骨质罗盘。

厉千尘依言而行。盘膝坐下，运转功法。随着心法催动，他体内的“源种”明黄光芒逐渐透体而出，在身后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同时，他主动引动一丝“源种”气息，尝试与周遭的地脉阴髓和土行灵气接触。

果然，“源种”的气息一出现，池中的地脉阴髓仿佛受到了吸引，翻涌得更加活跃，丝丝缕缕的灰色阴气主动缠绕而来，却又被“源种”散发出的后土地道净化之力中和、提纯，化为更加精纯的阴阳平衡能量，反哺自身。而穹顶垂落的土行灵气，更是如同乳燕投林，加速汇入“源种”光晕之中。

一时间，玉台上的厉千尘，仿佛成了整个地脉池的能量枢纽，明黄光芒与灰黑阴气、土黄灵光交织流转，形成一幅奇异的景象。

“就是现在！”幽泉轻喝一声。

两名黑袍长老同时催动手中法器。持权杖的长老，口中念念有词，权杖顶端的九色宝石逐一亮起，投射出九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凝练的光束，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光网，缓缓笼罩向厉千尘身后的“源种”光晕。这光网似乎并无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解析、记录、拓印的玄奥波动。

持罗盘的长老，则将罗盘对准厉千尘，罗盘中散发的灰色涟漪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扫描，仔细感应、捕捉着“源种”气息散溢出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以及其与地脉能量交互时产生的道韵波动。

幽泉本人，则不知何时取出了一面边缘镶嵌着漆黑兽骨、镜面却一片混沌的古老铜镜。她将铜镜对准厉千尘，镜面混沌涌动，仿佛要映照出什么。

厉千尘强忍着被人“观摩”、甚至“解析”本能的不适感，保持心神平静，任由对方施为。他也在仔细感知着“源种”在外部刺激下的反应。

九色光网触及“源种”光晕的刹那，光晕微微波动，但并未排斥，反而主动接纳了光网的探入。光网如同精密的触手，深入光晕内部，尝试捕捉那些流转的、代表着“戊己造化光”与“圣钥净世纹”潜在特质的细微道韵。持罗盘的长老更是全神贯注，记录着每一丝能量变化的频率与轨迹。

幽泉手中的混沌铜镜，镜面开始逐渐清晰，映照出的却非厉千尘的形貌，而是一团不断变幻、明黄与乳白交织、内部隐约有暗金与灰黑丝线缠绕的光团虚影——那正是“源种”在某种层面上的显化！

铜镜中的光团虚影缓缓旋转，时而明黄大盛，显化出山川大地之厚重虚影；时而乳白流淌，散发出净化万邪的凛然之意；偶有极其微弱的暗金与灰黑丝线闪现，却又迅速被明黄与乳白压制、融合，透露出一种混沌初开、阴阳未判的古老韵味。

幽泉目光死死盯着铜镜，眼中异彩连连，口中喃喃：“后土道韵稳固……圣钥净化之力精纯……戊己本源虽弱，潜力无穷……寂灭归墟痕……果然被净化压制，但本质尚存一丝……好！好一颗‘四象混元种’！比预想的还要完美！”

她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确认，对两名长老微微颔首。

九色光网缓缓收回，混沌铜镜也恢复原状。观摩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厉阁主，可以了。”幽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请收敛气息。”

厉千尘依言收功，“源种”光晕内敛。他感到方才一番“展示”，自身并无损耗，反而因与地脉池能量的深度共鸣，“源种”更加凝实了一丝，对土行灵气的掌控也微有提升。但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依旧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观摩已毕，贵府可有所得？”厉千尘跃回池边，平静问道。

“收获颇丰。”幽泉也不隐瞒，“厉阁主体内‘源种’，确实初步显露出了‘戊己造化光’与‘圣钥净世纹’的特质雏形，且根基稳固，阴阳调和。那丝‘寂灭归墟痕’虽被净化压制，但其存在本身，已属难得。这证实了我府秘典记载，也为后续仪式提供了关键依据。”

她顿了顿，道：“按照约定，接下来是收取‘源种’自然散溢的本源气息，用于补全至宝。此过程需厉阁主配合，主动引导一丝‘源种’最外围的、与地脉阴髓交融后的平衡气息，注入此物之中。”

幽泉取出一物。那是一截约半尺长、通体乌黑、仿佛枯死树枝、却又隐隐有暗金色液体在其中流动的诡异物件。此物一出，大厅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连地脉阴髓都微微避让。

“此乃‘九幽冥神木’的一截枝桠，亦是那件至宝的一部分碎片。”幽泉解释道，“只需将一丝平衡后的‘源种’气息注入，它便能自动吸收，并与远在府中的主体产生共鸣，完成此次‘补全’。”

厉千尘看着那截诡异的冥神木，心中警惕。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问道：“此过程，对‘源种’及厉某本人，确定无害？”

“绝无害处。”幽泉语气肯定，“我以九幽府万年声誉担保。冥神木只吸收最外围、已与地脉阴髓交融、对‘源种’本体而言如同新陈代谢废气的边角气息。甚至，在吸收过程中，冥神木会反馈一丝精纯的九幽本源生机，反哺‘源种’，助其成长。此乃上古记载的‘共生补全’之法。”

她看向厉千尘，目光坦然：“若厉阁主不放心，可先以极微量气息尝试，感应其反馈。”

厉千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走到冥神木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微弱却凝练的、混合了明黄、乳白与一丝灰黑光泽的平衡气息缓缓渗出，点向冥神木的尖端。

气息接触的刹那，冥神木猛地一颤！表面乌黑光泽流转，那内部流动的暗金色液体仿佛活了过来，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将那一丝气息迅速吸入。紧接着，冥神木微微一热，一丝极其精纯、冰冷却又蕴含勃勃生机的幽蓝色光点，从另一端渗出，主动飘向厉千尘的手指，没入其中。

厉千尘立刻内视。那幽蓝光点进入体内后，迅速被“源种”吸收。“源种”光芒似乎更亮了一丝，散发出的气息也似乎多了一分幽深莫测的意味，但并无任何不适或排斥感。反而感觉神魂更加清凉透彻，与地脉的感应也隐约增强了一分。

反馈确实有益无害，且吸收的的确只是最外围的气息。

“如何？”幽泉问。

“可。”厉千尘收回手指，“不过，每次收取的量，以及间隔时间，必须严格按照契约执行。”

“自然。”幽泉示意黑袍长老收起冥神木，“首次仪式完成。按照契约，每三月一次，持续九次。期间，我府会持续提供《混元培源诀》后续功法与‘九幽凝露’等资源，助厉阁主培育‘源种’。待九次之后，‘源种’应能成长至下一阶段，届时或许便能显化更清晰的神纹虚影，我府亦可进行第二次观摩。”

厉千尘点头。合作第一步，算是顺利完成。双方各取所需，暂时相安无事。

“另外，”幽泉话锋一转，语气微凝，“方才观摩时，本使通过‘源种’与地脉的深度共鸣，隐约感应到，第七区地脉深处，似乎有不止一股微弱的、与‘寂灭眼’同源但更加隐晦的阴秽波动在渗透、扩散，目标似乎指向……某些神魂纯净、且近期接触过地脉阴气的幼童。厉阁主近日，可曾察觉类似异常？”

厉千尘心中一震！果然，孩童的异常与“寂灭眼”有关！九幽府的手段，竟能通过“源种”共鸣间接感知到？

他面色凝重，将安置点孩童噩梦及梦游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幽泉听完，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恶瞳标记’！那‘寂灭眼’虽被镇压，但其力量无孔不入，能通过地脉阴气的细微流动，影响、标记神魂纯净且抵抗力弱的生灵，尤其是孩童。被标记者，轻则噩梦缠身，神魂萎靡；重则可能被逐渐侵蚀心智，成为其窥探外界的‘窗口’，甚至……在特定条件下被‘召唤’、‘献祭’。”

“可有解决之法？”厉千尘急问。若真如此，那些孩童危在旦夕。

“根治之法，在于彻底封印或净化‘寂灭眼’。但目前难以做到。”幽泉沉吟道，“暂时之法，可寻一处阳气充沛、且有阵法防护之地，将受影响孩童集中安置，隔绝地脉阴气。同时，以‘净魂香’、‘镇神符’日夜护持，并由修为精深、神魂强大者定期以净化之力为其涤荡标记。我九幽府的‘玄阴地脉池’虽有阴气，但经过提炼净化，反而能中和那种污秽标记，只是需严格控制时间与剂量，且需‘源种’气息辅助……厉阁主若信得过，可将部分症状较重的孩童送来此地，由我府与阁下联手施救。”

厉千尘看着幽泉，对方眼神坦荡，不似作伪。九幽府虽然行事诡秘，所求甚大，但在对抗“渊劫”和“原初之暗”这一点上，似乎确实立场一致。救治孩童，既能积累功德，也能进一步观察“源种”与“寂灭眼”力量的对抗，对九幽府而言亦有益处。

“事关孩童性命，厉某先行谢过。”厉千尘抱拳，“具体如何施救，还需与守拙道长商议，并征得孩童家人同意。”

“理应如此。”幽泉颔首，“事不宜迟，请厉阁主尽快安排。另外，关于那‘疯癫老乞丐’与‘地龙逆鳞皮’，我府也会加派人手调查。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阁下。”

离开九幽别院，返回第七区的路上，厉千尘心绪难平。

“源种”观摩顺利完成，与九幽府的合作步入正轨。孩童的异常得到了解释与可能的救治方案。但“寂灭眼”渗透的迹象，却如同警钟，时刻提醒着地底深处那迫在眉睫的威胁。

天道银行的债务、九幽府的契约、魔味阁的经营、孩童的安危、地底的危机……千头万绪，纷至沓来。

“东家，我们现在去哪？”丹霞仙子轻声问道。

厉千尘望向安置点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天道银行的晶卡和九幽府的铁牌。

“先去安置点，与守拙道长商议救治孩童之事。”他沉声道，“然后……回魔味阁。辣条还得继续卖，债，也还得继续还。”

他抬起头，望向黑风山脉方向。血色已褪，山脉轮廓在夕阳下显得苍茫而沉默。

但沉默之下，暗流从未停息。

他这位“魔尊”的还债之路，注定无法平静。

而辣条的香味，或许将成为这动荡时局中，一抹独特而坚韧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