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落，万物生 第274章 杀两头猪

洛洛看着红姐那理所当然，甚至带着感激的表情，脸上现出了茫然之色，这与她之前所经历的、所知道的以及所信奉都相悖。

短短两天时间，她不但看到了个体的恶，更是看到了一种扭曲的，被恐惧和利益绑架的集体麻木。

在这里，邪恶被粉饰成了规矩，残忍被美化为手段。

无忧镇的居民，就像一群被圈养的羔羊，对看守羊圈的豺狼感恩戴德，因为它们赶走了其他的掠食者，却不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或许早已被注定。

“原来是这样。”洛洛低下头，轻轻吹着茶杯里根本不想喝的茶水，声音有些干涩，违心道，“那镇守使大人，真是个大善人。”

“可不是嘛。”红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所以啊，这次黑塔神被劫，玄衣卫大哥们肯定在全力追查呢，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绝对没好果子吃两，位客官就放心吧，咱们镇子啊，乱不了。”

这时，那个矮小丑陋的男人磨好了刀，提着明晃晃的刀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钻进后厨，开始砰砰砰地剁着什么，声音沉闷而规律。

红姐皱了皱眉，冲着厨房方向啐了一口：“死鬼，轻点儿，别惊扰了客人。”

然后她又换上笑脸，“你们稍坐，我去看看我们家那死鬼在准备什么，再这样没轻没重的，把客人都要吓跑了。”

红姐一边嘟囔着，一边扭着腰也进了厨房。

院门口只剩下洛洛和帝江，而坐在院子里的两个男人，正低着头仿佛在商谈着什么，嘴里还不时发出淫秽的笑声，除此之外，便是后院传来的沉闷剁砍声。

洛洛抬起头，看向帝江，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她用极低的声音问：“帝江，他们……他们怎么会觉得那些人是守护者？”

在洛洛心中，只有像女娲娘娘、盘古大神那般的神祗，为众生甘愿牺牲自己的，才是真正的守护者。

而这无忧镇的黑衣人，明眼人都看出来不是好人，怎么会是守护者？

帝江缓缓抬起眼眸，星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洛洛的问题，而是看着窗外渐渐沉沦的暮色，以及暮色中那些隐约可见还在街角巡视的黑袍身影，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恐惧。”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当绝对的暴力被冠以秩序之名，当生存的恐惧压倒了是非的判断，麻木的感激便是最有效的保命手段。”

“或许这才是无忧镇真正的‘无忧’。”

洛洛怔住了，她看着帝江冰冷的侧脸，又想起红姐那热情而麻木的笑容，还有田岳在搏斗场中浑浊痛苦的眼神，再有枯井旁那被淬炼的魂魄，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远比单纯厮杀更令人窒息的地狱图景。

洛洛第一次意识到，若是她的牺牲换来的是这样一片天地，那么她牺牲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无忧镇仿佛陷入永夜一般，明明晴朗的天，但是硬是没有月亮与星光，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的映出来，简直可以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这日洛洛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闹得帝江头疼，索性坐起来，在一旁的长榻上打坐，而洛洛今晚也没有了逗弄他的心思。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那两个富商与红姐的调笑声，最后又听到房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只是本该万籁俱寂的夜晚，但后院厨房的方向，却传来了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咚！咚！咚！……

那不是寻常切菜的声音，而是沉重的，带着某种钝器反复劈砍硬物的闷响。

声音规律而执着，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间或还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仿佛在冲洗着什么。

洛洛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那声音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敲击着她的神经，她用被子蒙住头，但那沉闷的声响依旧能穿透进来。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洛洛猛的掀开被子。

“不行，我得去看看，还有完没完了，有什么活就不能等到白天再干吗？”

只是洛洛刚下床，便被帝江拉住了手臂，“别去。”

说完，帝江指尖微动，在洛洛的耳边轻划了几下，瞬间洛洛仿佛回到了归墟，耳内只剩下潺潺的水声、鹿鸣。

洛洛又高兴起来，歪缠着帝江要学这个，帝江被她闹得没有了打坐的心思，最后洛洛还是趴在帝江怀中沉沉睡去。

只余帝江一人，看着沉沉的帐顶，最后冷漠的闭上他星璇般的眼眸。

第二日清晨，诡异的平静。

走出房门，院子里似乎一切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熏香，似乎是在试图掩盖隐隐的腥气。

红姐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院子里喂着几只骨瘦如柴的鸡，见到洛洛他们，热情地打招呼，仿佛昨夜那持续整晚的恐怖声响只是洛洛的幻觉。

“两位起得真早，昨儿个晚上睡得可好？”红姐的笑容依旧明媚，但洛洛却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洛洛想起昨晚那不停的砍剁声，皱了皱眉，“红姐，你们昨晚在做什么呢？厨房闹的要死，害我差点没睡着。”

红姐尴尬的笑了笑，“还不是我家那死鬼男人，昨天人家送了两头猪过来，我说等白天再宰也是一样的，他说，天热，容易坏，非得连夜剁了。”

洛洛疑惑的看了看小院，红姐这里顶多也就两三间客房，“两头猪？你们吃得完？”

红姐一愣，随即侧过脸，用后脑勺对着洛洛，仿佛是在认真的喂那几只鸡，过来半晌，才传来红姐闷闷的声响，“靠我们店自然是吃不完的，但是旁边不还有几户嘛，我们都是拼着买的。”

听见红姐这样说，洛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红姐似乎是把鸡喂完了，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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