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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 第91章 铁幕之下

作者:东莱文砚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2-22 03:36:21

## 第一节 办公室的清晨

凌晨五点,天还未亮透。

周正帆坐在市长办公室里,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了四五个烟蒂。一夜未眠,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昨夜那通威胁电话后,他让安保人员送妻女去了一个安全地点,自己则返回了办公室。

有些战斗,注定只能独自面对。

窗外,江市在晨曦中逐渐苏醒。街道上开始有车辆驶过,远处建筑工地传来隐约的机器轰鸣声。这座他治理了三年的城市,此刻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它的脉络和节奏,陌生的是那些隐藏在光明之下的暗流。

办公桌上摊开着三份文件。左边是今天市政府常务会议的议题清单,中间是张正华连夜送来的关于“码头密室”工程档案的初步分析报告,右边则是马国强发来的最新监控记录——吴雨欣在深圳的行踪轨迹。

周正帆先拿起了常务会议议题清单。按照《政府工作规则》,市政府常务会议一般每两周召开一次,由市长召集和主持,讨论决定市政府工作中的重大问题。今天的会议原本安排了七个议题:第一季度经济运行分析、重点项目建设推进情况、江水治理三年行动计划中期评估……

但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议题上:“关于进一步加强安全生产监管工作的若干措施”。这是事故调查组要求的整改内容之一,原本只是个常规程序性议题。现在却因为陈明的倒台和吴家的涉入,变得敏感起来。

周正帆用红笔在这个议题旁写下两个字:“重点。”

然后他翻开张正华的报告。报告很详细,记录了四号码头“观景台加固工程”的所有档案资料分析结果。重点有三处:一是工程预算与实际支出存在三百万元的差额,账目解释为“设计变更增加工程量”,但变更单上的签字笔迹经过初步鉴定,与吴氏集团已故董事长吴天雄的签名高度相似;二是施工日志显示,2009年4月至6月期间,工地夜间施工频繁,但监理记录却缺失了这三个月的内容;三是工程验收时,市城建档案馆接收的图纸与实际施工图纸版本不一致,缺少了地下空间的结构图。

“地下空间结构图……”周正帆喃喃自语。如果这份图纸存在过,现在会在谁手里?

他拿起加密手机,给张正华发了条信息:“查2009年市城建档案馆所有工作人员名单,特别是负责图纸归档的人员。同时查那三个月缺失的监理记录,监理公司是谁,当时的具体监理人员是谁。”

信息刚发送,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进。”

秘书于晓伟端着一杯热茶和早餐进来,看到周正帆的样子,愣了一下:“市长,您又是一夜没睡?”

“睡不着。”周正帆接过茶杯,“今天常务会议的议题顺序调整一下,把安全生产议题提到第三个。另外,通知发改委、财政局、审计局、住建局、安监局一把手,会后留一下,我要开个专题会。”

于晓伟迅速记录:“好的。还有,省委办公厅昨晚发来通知,省政府常务会议下周三召开,要求各市市长参会,汇报上半年经济工作。议题清单和汇报要求已经发到内网了。”

周正帆点点头。省政府常务会议由省长、副省长、秘书长组成,是省政府的最高决策会议。这种会议他必须参加,但时间点很微妙——下周三,也就是七天后。这七天里,江市会发生什么?

“汇报材料让发改委牵头准备,重点突出事故后的经济恢复和结构调整。”周正帆顿了顿,“但也要如实反映困难和问题,特别是企业反映的检查过多、标准变化过快这些情况。”

“明白。”于晓伟犹豫了一下,“市长,还有件事……今天一早,市委那边传话过来,郑书记想上午十点跟您碰个头,说是‘沟通一下近期工作’。”

郑向东,江市委书记。两人搭班子三年,总体上合作顺畅,但在事故调查和后续处理上,郑向东的态度一直比较谨慎,多次提醒周正帆“注意方式方法”“把握节奏”。这次突然约谈,显然不是简单的“沟通工作”。

“回复郑书记办公室,我十点准时到。”周正帆说。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继续看马国强的监控报告。吴雨欣在深圳的活动轨迹显示,她不仅见了孙晓军和驻深办副主任赵某,还在昨天下午去了一家私人银行,停留了四十七分钟。银行的监控显示,她进入的是VIp贵宾室,陪同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经辨认是这家银行的副行长。

私人银行,VIp贵宾室……很可能是办理大额转账或资产托管业务。

周正帆想起沈默硬盘里那些境外账户。吴雨欣常年负责吴家的海外业务,她这次突然回国,又秘密前往深圳,会不会是在转移资产?或者,是在处理某个紧急的财务问题?

他拨通了马国强的电话。

“马局,吴雨欣在私人银行的那段时间,能不能查到具体办理了什么业务?”

电话那头传来马国强疲惫但清醒的声音:“难。私人银行的客户**保护级别很高,没有合法手续,银行不会配合。不过我们监听了她的通讯,发现她昨晚十一点有一个加密卫星电话,通话地点在深圳湾附近,信号源指向公海方向。”

“公海?”

“对。我们追踪了信号特征,属于一种高端卫星通讯设备,通常是……”马国强停顿了一下,“通常是某些特殊机构或者大型跨国集团使用的。”

周正帆的心沉了一下。吴家的触角,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继续监控,但注意安全。对方可能有反侦察能力。”周正帆叮嘱道,“另外,加强对吴家在国内所有资产的监控,特别是银行账户和不动产。我怀疑他们可能在准备转移。”

“明白。市长,还有件事……”马国强声音压低了些,“我们查了市政府办公厅和安保组所有人员的通讯记录,发现办公厅秘书二科的小王,昨晚十点二十三分发了一条加密信息,接收方是一个境外号码。信息内容被加密了,技术科正在破解。”

小王,全名王磊,三年前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市政府办公厅,平时话不多,工作踏实,去年还被评为优秀公务员。这样的人,会是内鬼?

“先不要打草惊蛇。”周正帆说,“继续监控,查这个境外号码的归属和机主信息。同时,查小王最近三个月所有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交活动。”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走到窗前。晨光已经洒满了城市,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在这座城市的某些角落,有些人可能正在准备逃亡,有些人正在销毁证据,有些人正在谋划反击。

而他,必须在这铁幕拉开之前,找到破局的钥匙。

上午八点半,市政府常务会议准时开始。

椭圆形会议桌旁,各位副市长、秘书长依次就座。按照《政府工作规则》,市政府常务会议由市长、副市长、秘书长组成,根据需要可安排有关部门和单位主要负责人列席。今天列席的有发改委、财政局、审计局等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

周正帆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会场。李副市长坐在他左手边,神色如常,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谨慎。其他几位副市长有的在翻看文件,有的在小声交谈,气氛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周正帆能感觉到,今天会场里的空气比平时凝重。

“开会。”他开口,声音平静,“首先通报一个事项:根据省委决定,陈明同志不再担任江市常务副市长职务,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在其间,常务工作由李副市长暂时负责。”

会场里一片寂静。虽然这个消息已经在内部传开,但由市长在正式会议上宣布,还是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分量。

“第二,”周正帆继续,“今天的会议有七个议题,我们将按照议题清单逐一讨论。但在正式讨论前,我想重申一点——市政府的所有工作,都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依法行政。任何偏离这个原则的行为,都是对党和人民的不负责任。”

这话说得很重。几位副市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现在开始第一个议题:第一季度经济运行分析。请发改委王主任汇报。”

会议按照议程进行。前两个议题讨论得很顺利,经济运行总体平稳,重点项目推进有序。但当第三个议题——安全生产监管——开始时,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

安监局局长赵建国起身汇报。他的声音有些紧张,汇报内容主要是事故后的整改措施和下一步工作计划,但回避了一个关键问题:整改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和困难。

周正帆听完汇报,没有立即点评,而是看向在座的各位副市长:“大家有什么意见?”

李副市长先开口:“我觉得安监局的汇报很全面,措施也很有针对性。事故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加强安全监管是必要的。但我也想提醒一点——监管要科学,不能搞‘一刀切’。昨天省工商联调研时,企业家反映的问题,值得我们重视。”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既肯定了工作,又提出了提醒,很符合李副市长一贯的风格。

但周正帆听出了弦外之音。李副市长在提到“企业家反映的问题”时,特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试探,也有某种程度的站队暗示。

“其他同志呢?”周正帆问。

分管工业的刘副市长说话了:“我补充一点。安全监管很重要,但也要考虑企业的实际承受能力。比如一些标准的更新,能不能给企业一个缓冲期?还有检查频次,各部门能不能统筹协调,避免重复检查?这些实际问题不解决,监管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这话说得更直接了。

周正帆点点头,示意赵建国记录。“刘副市长提的问题很实际。这正是我们今天要重点研究的内容。”他看向在座的所有人,“事故的教训是惨痛的,十九条人命告诉我们,安全生产的红线绝对不能碰。但正如各位所说,监管要科学、要精准,不能因为出了事故,就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我这里有一份初步方案,提出了三点改进措施:一是建立涉企检查统筹协调机制,由市营商办牵头,每月统筹各部门检查计划,避免重复;二是制定标准更新过渡期管理办法,新标准发布后给予企业合理适应期;三是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执法作风整顿,坚决纠正简单粗暴、以罚代管的行为。”

他把方案复印件分发给各位副市长和列席部门负责人。

“这个方案将在今天会后,以市政府办公室名义征求企业和相关部门意见,修改完善后正式印发执行。”周正帆语气坚定,“但我们也要明确——所有改进措施,都必须建立在坚持安全底线的基础上。谁要是以为可以借机放松监管、蒙混过关,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各位副市长都在认真看方案,有的点头,有的皱眉,有的若有所思。

周正帆知道,这份方案一旦实施,必然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习惯了利用监管漏洞获利的企业,那些习惯了以罚代管的执法人员,那些在监管和企业之间充当“掮客”的中间人……都会感受到压力。

而压力,往往会转化成反弹。

“大家对这个方案有什么意见?”他问。

李副市长第一个表态:“我原则同意。但建议在征求意见阶段,多听听中小企业的声音,他们的承受能力相对较弱。”

“同意李副市长的意见。”刘副市长补充,“另外,执法作风整顿要动真格,不能走过场。我建议成立督导组,对整顿效果进行评估。”

其他几位副市长也陆续发表了意见,总体上对方案表示支持,但也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议。周正帆让于晓伟——记录,要求安监局根据会议意见修改完善后,按程序报批。

会议继续,后面的议题相对顺利。十点差五分,七个议题全部讨论完毕。

“散会。”周正帆宣布,“请发改委、财政局、审计局、住建局、安监局五位负责人留一下。”

其他人员陆续离开后,小会议室里只剩下周正帆和五位部门一把手。他让于晓伟关上门,示意大家坐下。

“留大家下来,是要布置一个专项工作。”周正帆开门见山,“根据事故调查组的建议和省委的要求,市政府决定对全市范围内的安全隐患进行‘回头看’排查。但这次排查,重点不是企业,而是我们的监管体系本身。”

五位负责人互相看了看,都意识到了这个任务的不同寻常。

“具体来说,有三个重点:一是查近五年来所有安全生产检查的记录,看是否存在应查未查、应改未改的情况;二是查所有安全事故的处理过程,看是否存在处理不到位、责任追究不彻底的情况;三是查监管人员与监管对象之间的关系,看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徇私枉法的情况。”

周正帆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这项工作由我直接负责,张正华同志配合。你们五个部门抽调精干力量组成联合工作组,三天内拿出具体实施方案,一周内开始排查。排查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化工、建筑、矿山、交通等高危行业,时间跨度从2018年至今。”

审计局局长试探着问:“市长,这个排查的深度和广度……”

“一查到底。”周正帆说得斩钉截铁,“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涉及到哪个部门,都要查清楚。查出问题,该整改的整改,该处理的处理。查不出问题,也要有明确的结论和记录。”

会议室里一片肃静。五位负责人都明白,这个任务一旦开始,就意味着江市官场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工作纪律我强调三点。”周正帆继续说,“第一,严格保密。排查内容、进展、发现的问题,未经允许不得向任何无关人员透露。第二,依法依规。所有排查工作都要有法律依据、有程序规范、有证据支撑。第三,实事求是。是什么问题就反映什么问题,不夸大,不缩小,不隐瞒。”

他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十分。“具体工作安排,下午两点在这里开专题会研究。现在散会。”

五位负责人起身离开,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周正帆知道,这些人里,有的会认真执行,有的会敷衍了事,有的甚至可能会暗中阻挠。但这就是官场的现实——你永远无法完全确定,站在你面前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于晓伟进来提醒:“市长,十点了,郑书记那边……”

“走。”

周正帆拿起外套,走出了会议室。走廊里很安静,但他的心里却波涛汹涌。郑向东的这次约谈,会是什么内容?是对他近期工作的提醒?还是代表某些人传递某种信号?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不能回头。

## 第二节 市委书记的谈话

市委办公楼位于市政府西侧,两栋建筑之间有一条五十米长的连廊。周正帆步行穿过连廊时,看到几个工作人员匆匆走过,见到他都恭敬地打招呼,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是观望,是揣测,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郑向东的办公室在三楼东侧,面积比周正帆的办公室略大,装修风格也更沉稳。墙上挂着“为人民服务”的书法横幅,书柜里摆满了政治理论和政策文件。这位五十五岁的市委书记,在江市已经工作了八年,从市长到书记,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

周正帆敲门进去时,郑向东正站在窗前接电话。见他进来,郑向东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就这样,回头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正帆来了,坐。”郑向东指了指沙发,自己也走过来坐下。

秘书端来两杯茶,轻轻关上门离开。

“郑书记,您找我?”周正帆先开口。

郑向东喝了口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了上午的常务会议:“听说今天的会议,你把安全生产议题提到了前面?”

“是的。事故整改是当前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应该优先研究。”周正帆回答得很平静。

“嗯,应该的。”郑向东点点头,“不过我也听到一些反映,说最近市里的监管力度有点过猛,企业压力很大。特别是中小企业,本来就生存困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周正帆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谈“平衡”问题了。

“郑书记,监管力度是根据事故教训和省委要求调整的。十九个生命的代价,不能不让我们警醒。”周正帆说,“当然,方式方法可以优化。今天会议上我们讨论了一个改进方案,准备征求各方意见后实施。”

“方案我看到了,于晓伟刚才送过来的。”郑向东从桌上拿起那份方案复印件,“内容不错,有针对性。但正帆啊,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实施起来,会面临什么阻力?”

“考虑过。”周正帆直视着郑向东的眼睛,“但有些事情,明知道有阻力,也必须做。”

郑向东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正帆,我理解你的心情。事故发生时,我也在现场,那种惨状,那种悲痛,我感同身受。但是……”他顿了顿,“作为市委书记,我要考虑的是全市的大局。经济发展不能停,社会稳定不能乱,干部队伍不能散。这些,你也要考虑到。”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郑向东是在提醒他,要注意工作的“度”,不要因为一起事故,就把整个江市的局面搞得太紧张。

“郑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周正帆说,“但我认为,真正的大局,是人民的安全和利益。如果为了所谓的‘稳定’,就放过安全隐患,就纵容违法乱纪,那才是对大局的不负责任。”

这话说得很硬。郑向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正帆啊,你还是这么较真。”郑向东笑了笑,但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但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的地方,很多时候需要的是智慧和艺术。比如陈明这件事,省纪委直接带走,连市委都没有提前通气,这说明什么?说明问题很严重,也说明……有些力量,已经超出了我们市的层面。”

他在试探。周正帆听出来了。

“陈明的问题,相信省纪委会依法依规处理。”周正帆回答得很官方,“作为市长,我能做的就是配合调查,同时确保市政府工作不受影响。”

“只是配合调查吗?”郑向东看着他,眼神深邃,“我听说,调查组那边,你提供了不少材料?”

周正帆心里一紧。调查组的工作是保密的,郑向东怎么会知道?

“按照规定,我应该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他没有正面回答。

“应该的,应该的。”郑向东摆摆手,换了个话题,“对了,我听说你在查一些历史旧账?比如十几年前的工程档案什么的?”

这话让周正帆彻底警觉起来。四号码头工程档案的事,只有张正华、马国强和少数几个核心人员知道,郑向东是怎么听说的?

“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在事故调查中浮出来了,按照程序需要核实。”周正帆依然回答得很谨慎。

郑向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正帆,我们搭班子三年了,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能力和魄力。但作为老大哥,我也想给你一个忠告——有些历史问题,之所以成为历史,是有原因的。翻旧账,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查一个点,可能触动一个面;你查一个人,可能牵出一群人。”

“郑书记的意思是……”周正帆试探着问。

“我的意思是,工作要抓主要矛盾。”郑向东说得意味深长,“当前的主要矛盾,是事故的善后和整改,是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至于那些陈年旧事,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没有明确线索,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周正帆明白了。郑向东今天找他谈话,主要目的就是劝他“放一放”。放什么?放掉对历史问题的追查,放掉对“老师”和**网络的深挖。

“郑书记,我同意要抓主要矛盾。”周正帆说,“但我认为,事故暴露出来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安全隐患,更是深层次的体制机制问题。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今天整改了这里,明天可能又在别处出问题。”

“根源当然要解决。”郑向东接话,“但解决根源,也要讲方法、讲策略。比如你可以从制度建设入手,完善监管体系,规范执法行为。这同样是治本之策,而且阻力小,见效快。”

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整整四十分钟。郑向东始终在劝周正帆“稳妥”“渐进”“注意方法”,而周正帆则坚持要“彻底”“深入”“一查到底”。谈话到最后,气氛已经有些微妙。

“正帆啊,”郑向东站起身,走到窗前,“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有些事,急不得。官场这条路,走得快不如走得稳,走得猛不如走得远。这个道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周正帆也站起身。“谢谢郑书记的提醒,我会认真思考。但我也想说一个道理——为官一任,如果不能为民做主,如果不能坚守底线,那走得再远,又有什么意义?”

郑向东转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好,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责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各自尽力吧。只是希望,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能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

谈话到此结束。周正帆离开市委办公楼时,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郑向东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支持,至少不完全支持对历史问题的深挖。而且从谈话中透露的信息看,郑向东很可能知道一些内情,甚至可能……也牵涉其中?

这个念头让周正帆不寒而栗。如果连市委书记都可能有问题,那江市这个局,就真的太难破了。

回到办公室,周正帆刚坐下,加密手机就震动了。是张正华。

“市长,紧急情况。我们查到2009年市城建档案馆负责图纸归档的工作人员了,叫李国庆,当时是档案馆技术科科长。但这个人已经在2012年因病去世了,死因是‘突发心脏病’。”

又一个“突发心脏病”。周正帆握紧了手机。“什么时候的事?具体什么情况?”

“2012年5月17日,晚上在家中心脏病突发,送医抢救无效死亡。死亡证明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出具的。”张正华说,“但我们查了他的病历,发现他之前并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去世前一周,刚刚向档案馆提交了一份报告,申请调阅四号码头工程的全套档案。”

“报告还在吗?”

“不在了。档案馆的记录显示,那份报告在收到后第二天就被‘归档处理’,但具体归到哪了,现在找不到。当时的档案馆馆长在2013年退休,去年中风,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线索又断了。周正帆感到一阵无力。这个**网络太严密了,每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病了,要么失踪了。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地抹去痕迹。

“还有,”张正华继续说,“我们查到那家监理公司了——江市建设监理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在2010年就注销了,法人代表叫刘志强。我们找了他的下落,发现他2011年移民加拿大,去年在温哥华因车祸去世。”

周正帆闭上眼睛。又是死亡。一连串的死亡,把所有线索都掐断了。

“马国强那边呢?王磊的通讯记录查得怎么样?”

“有进展。”张正华说,“那个境外号码的机主信息查到了,是一个叫‘张华’的人,但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名。号码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是一家离岸公司持有的。技术科破解了部分加密信息,内容是关于‘会议安排’和‘行程调整’的,但具体指什么还不清楚。”

“继续查。”周正帆说,“另外,加强对郑向东书记的安保。我担心,如果对方真的狗急跳墙,可能会对更多人下手。”

“明白。市长,您也要注意安全。昨天晚上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在办公室里踱步。现在的情况是:四号码头地下密室的线索断了;监理公司的线索断了;档案馆的线索断了。唯一还在推进的,是对王磊的监控和对吴雨欣的追踪。

但这两条线,都不直接指向“老师”,不直接指向**网络的核心。

他需要新的突破口。

突然,他想起了沈默留下的那三个谜题:“春风不度玉门关”“三人同日去观花”“甲方乙方,缺一不可”。之前他们推测谜底可能是老地名,但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如果这三个谜题对应的是三个人呢?

玉门关——玉门?有没有人名字里有“玉”或“门”?

观花——观花?有没有人名字里有“观”或“花”?

甲乙——甲乙?有没有人名字里有“甲”或“乙”,或者姓贾、易?

周正帆立刻打开电脑,调出“导师名录”上那十七个人的名字,一个个对照。杨天明、孙建军、郭明……没有直接对应的。

但如果“老师”不是这十七个人之一呢?如果他是一个更隐蔽的存在呢?

他拨通了马国强的电话:“马局,你们之前查近二十年在江市任职过的副处级以上干部名单,有没有发现名字里带‘玉’‘门’‘观’‘花’‘甲’‘乙’这些字的人?”

“有,但不多。”马国强说,“名字里有‘玉’字的,有三个:原文化局副局长李玉梅(女,已退休);原教育局副局长王玉山(已去世);原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张玉成(现任市政协副主席)。名字里有‘门’字的,没有。‘观’字有一个:原党史办主任李观海(已去世)。‘花’字没有。‘甲’‘乙’字也没有,但有姓贾的:原财政局局长贾志国(已退休),姓易的:原统战部副部长易建华(现任省政协办公厅副主任)。”

周正帆迅速记下这些名字。张玉成,现任市政协副主席;易建华,现任省政协办公厅副主任。这两个人现在都还在体制内,而且职位不低。

“重点查这两个人:张玉成和易建华。查他们的背景、经历、社会关系,特别是和吴家、陈明以及‘导师名录’上那些人的关联。”

“明白。市长,还有件事……王磊今天早上又发了一条加密信息,还是发往那个境外号码的。内容破解出来了,只有一句话:‘货已备齐,何时起运?’”

货已备齐?什么货?起运到哪里?

周正帆的神经瞬间绷紧。“这条信息是什么时候发的?”

“今天上午八点四十七分,就在您开常务会议的时候。”

八点四十七分……周正帆回想,那时候他正在听安监局汇报。王磊作为办公厅秘书二科的工作人员,应该也在会场做记录。他在那种场合,偷偷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立刻控制王磊。”周正帆当机立断,“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他带到安全地点。注意方式,不要惊动其他人。”

“现在吗?会不会打草惊蛇?”

“顾不了那么多了。”周正帆说,“‘货已备齐’这句话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货’指的是什么,可能是证据,可能是赃款,也可能是……更危险的东西。必须立刻行动。”

“好,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的心跳得很快。他感觉,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对方已经在做最后的准备,要么是转移资产,要么是销毁证据,要么是准备逃亡。

而他,必须在对方完成这些动作之前,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下午两点,专项工作部署会准时召开。五位部门负责人都到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周正帆没有绕弯子,直接布置任务:

“联合工作组今天下午就成立,办公地点设在市纪委办案点,实行封闭管理。工作组人员名单报我审定,所有人员签署保密承诺书。排查工作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梳理近五年所有监管记录和事故处理档案,一周内完成;第二阶段,实地核查和走访,两周内完成;第三阶段,问题梳理和报告起草,一周内完成。整个排查工作,一个月内必须完成。”

他看向审计局局长:“老赵,你们审计局的任务最重。不仅要查财务账目,还要查项目审批、资金拨付、工程验收等各个环节。我要的是完整的证据链,不是零散的问题清单。”

审计局局长赵建国点点头:“市长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好。”周正帆又看向其他几位负责人,“这次排查,可能会遇到阻力,可能会有人打招呼,可能会有人威胁利诱。我在这里表个态:无论谁打招呼,无论多大的压力,排查工作必须按计划推进。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

这话给了大家一颗定心丸。五位负责人都表示,会坚决执行市长的指示。

会议结束后,周正帆单独留下了发改委主任王志刚。“王主任,有件事要你私下查一下。”

“市长请讲。”

“查一下2005年至2015年这十年间,江市所有重大项目的审批情况,特别是那些‘特事特办’‘绿色通道’的项目。我要知道每个项目的审批人、审批时间、审批依据,以及项目最终的效益和问题。”

王志刚愣了一下:“市长,这个时间跨度太长了,工作量很大……”

“我知道。”周正帆说,“所以不要大张旗鼓,悄悄查。可以从重点项目库入手,先查那些投资额大、社会关注度高、但后来问题也多的项目。比如文博园项目,比如四号码头改造项目,比如江北新区的一些早期项目。”

王志刚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凝重起来:“市长,您是在查……”

“我在查什么,你不需要知道。”周正帆打断他,“你只需要把事实和数据查清楚,然后直接报给我。记住,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明白。”王志刚郑重地点头。

王志刚离开后,周正帆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疲惫。这几天他睡眠严重不足,精神高度紧张,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接近极限。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对手不会停下来。

就在这时,加密手机又震动了。是马国强。

“市长,出事了。”马国强声音急促,“我们的人去控制王磊时,发现他不在办公室。问了他同事,说他上午十一点左右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匆匆离开了,说是家里有急事。我们去了他家,他不在。他妻子的电话也打不通。”

周正帆的心一沉:“他家里什么情况?”

“家里很乱,像是匆忙收拾过。衣柜里少了很多衣服,抽屉里的证件都不见了。我们查了小区的监控,发现王磊十一点二十分开车离开,车上还有他的妻子和一个行李箱。”

“出境记录查了吗?”

“正在查。但他如果要出境,很可能会用假证件。”

周正帆握紧手机。王磊跑了。这个内鬼,在发出“货已备齐”的信息后,选择了逃亡。

“立刻通知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秘密布控。同时通知省公安厅,请求协助拦截。”周正帆快速下令,“还有,查他离开前的通讯记录,特别是那个境外号码的联络情况。”

“已经在查了。市长,还有一个情况……”马国强停顿了一下,“我们查了王磊的银行账户,发现他昨天下午有一笔五十万元的现金取款。取款的银行,就是吴雨欣去过的那家私人银行。”

五十万现金……周正帆明白了。这是逃亡资金。

“他跑不远。”周正帆说,“带着现金,带着妻子,用真身份不敢住酒店,用假身份风险更大。他很可能还在省内,甚至还在江市。发动所有力量,一定要找到他。”

“明白。”

挂了电话,周正帆走到窗前。窗外阳光明媚,但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正有人在逃亡,有人在追杀,有人在暗中观察。

而这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省纪委副书记孙振涛的号码。

“孙书记,我是周正帆。有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 第三节 逃亡者的踪迹

傍晚六点,夕阳西下。

周正帆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一张江市地图。马国强的搜索队已经找了五个小时,还是没有王磊的踪迹。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监控中消失,从通讯网络中消失,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

但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带着五十万现金,带着妻子,带着可能致命的秘密。

加密手机震动。是张正华。

“市长,我们查到了王磊妻子娘家的信息。她老家在江市北边的青峰县山区,有一个老宅子,平时没人住。王磊会不会躲在那里?”

青峰县山区……周正帆看着地图上那片连绵的山脉。那里地形复杂,村庄分散,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派人去看了吗?”

“已经派了两个便衣过去,但要三个小时才能到。”张正华说,“另外,我们查了王磊昨天的行踪。发现他下午三点去过一趟城西的邮局,寄了一个包裹。包裹单号已经拿到,收件人写的是‘张先生’,地址是深圳的一个代收点。”

“包裹里是什么?”

“邮局记录显示是‘文件资料’,重量约两公斤。我们已经通知深圳警方,等包裹一到就截获检查。”

两公斤的文件资料……周正帆心里一动。这会不会就是“货已备齐”中的“货”?王磊在逃亡前,把重要资料寄往深圳,很可能是想交给某个人,或者通过某种渠道送出去。

“深圳那边盯紧。”周正帆说,“另外,查一下那个代收点的背景,看是不是吴家或者相关人员的据点。”

“已经在查了。”

刚挂断张正华的电话,马国强的电话就进来了。

“市长,有发现。”马国强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们调取了王磊家周边所有的监控,发现他昨天下午除了去邮局,还去了一个地方——城北的‘老地方茶馆’。他在那里待了四十分钟,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们截取了监控画面,经过人脸识别,确认那个人是……”马国强顿了顿,“是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刘建国。”

周正帆的瞳孔骤然收缩。刘建国,办公厅副主任,分管秘书二科,是王磊的直接上级。这个人平时低调务实,口碑不错,去年还被评为优秀党务工作者。

他怎么会和王磊秘密见面?

“他们在茶馆的监控有吗?说了什么?”

“茶馆内部的监控我们正在调取,但需要时间。不过我们从服务员那里了解到,两人要了一个包间,期间刘建国给了王磊一个文件袋,王磊看过后脸色很不好,两人好像还争执了几句。”

文件袋……周正帆迅速思考。刘建国给王磊的文件袋里,会是什么?是威胁?是指示?还是……逃亡的安排?

“控制刘建国。”周正帆下令,“立刻,马上。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他带到安全地点。注意,要秘密进行,不要惊动办公厅其他人。”

“明白。市长,还有一件事……我们监听了刘建国的电话,发现他今天下午四点有一个加密通话,对方是……是郑向东书记的秘书。”

周正帆感觉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郑向东的秘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市委书记办公室的人,也可能牵涉其中?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一个市政府办公厅的普通科员逃亡,牵出了办公厅副主任,又牵出了市委书记的秘书。这张网,到底有多大?

“继续监听,但不要轻举妄动。”周正帆说,“郑书记那边,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周正帆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现在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立刻向郑向东摊牌,还是先稳住局面,等拿到更多证据?

如果摊牌,可能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大鱼”逃脱。如果不摊牌,郑向东的秘书可能继续通风报信,干扰调查。

思考良久,他做出了决定。他拿起保密电话,拨通了省纪委孙振涛副书记的号码。

“孙书记,我需要支援。”周正帆开门见山,“我们查到了新的线索,涉及到市委书记身边的人员。请求省纪委派工作组进驻江市,对相关人员进行调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孙振涛沉稳的声音:“正帆同志,你确定吗?涉及市委书记,这可不是小事。”

“我确定。”周正帆说,“虽然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郑书记本人有问题,但他的秘书和王磊的上级有联系,这是事实。而且从郑书记今天上午和我谈话的内容看,他可能知道一些内情,并且试图阻止我们深挖。”

“他具体说了什么?”

周正帆把上午谈话的内容简要汇报了一遍。

孙振涛听完,叹了口气。“这个老郑啊……好吧,我立刻向省委罗书记汇报。如果情况属实,省纪委工作组明天就能进驻。但在工作组到达之前,你要稳住局面,既要防止相关人员外逃,又要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震动。”

“明白。我已经安排控制了几个关键人物,但更高级别的,我动不了。”

“那就等工作组来了再说。”孙振涛说,“另外,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对方如果知道你在查什么,可能会狗急跳墙。”

“谢谢孙书记关心,我会注意。”

挂了电话,周正帆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窗外华灯初上,江市进入夜晚。这座城市的夜晚,看起来平静祥和,但在这平静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他想起妻子和女儿。她们现在在安全的地方,有专人保护,但不知道这场风暴何时才能结束,他何时才能和家人团聚。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青峰县那边打来的。

“市长,我是小陈。我们已经到王磊妻子娘家的老宅了,但里面没有人。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些痕迹——灶台还是温的,应该是今天下午还有人在这里做饭。另外,我们在后院发现了一堆烧过的纸灰,里面有些没烧完的纸片,像是文件。”

烧文件……周正帆心里一紧。“把那些纸灰和没烧完的纸片全部带回来,交给技术科分析。另外,在房子周围搜索,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明白。不过市长,这里山高林密,如果王磊躲进山里,我们很难找到。”

“尽力而为。”周正帆说,“另外,通知青峰县公安局,请求支援。但不要大张旗鼓,就说是在找一个重要的证人。”

安排好这些,周正帆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走到休息室,想躺一会儿,但刚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各种画面:沈默被炸毁的汽车,吴婷婷昏迷的脸,陈明吞刀片的样子,郑向东深不可测的眼神……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太久。他付出了太多:睡眠、健康、家庭的团聚,甚至可能是……生命的安全。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来,那些死去的人就白死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就永远不见天日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

于晓伟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市长,有个人想见您,说是……说是沈默的朋友。”

周正帆猛地睁开眼睛。“沈默的朋友?什么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说他叫林峰,是省建筑设计院的工程师。他说他手里有沈默生前托他保管的东西,很重要,必须亲自交给您。”

沈默生前托人保管的东西……周正帆的心跳加快了。“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瘦高的男人被带进了办公室。他穿着简单的夹克和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风尘仆仆。

“周市长,您好。”林峰有些紧张,“我是林峰,沈默的大学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请坐。”周正帆示意他坐下,“你说沈默有东西托你保管?”

“是的。”林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这是沈默三个月前交给我的,他说如果他出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一个能信任的领导。我观察了很久,觉得您……可能是那个人。”

周正帆接过纸袋,沉甸甸的。他打开封口,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封信。

信是沈默手写的:

“周市长,如果您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和您联系,但我别无选择。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也查得太深,已经威胁到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这个文件袋里,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的副本。原件我已经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您需要,可以联系我的这位朋友林峰,他知道在哪里。

证据主要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吴氏集团及相关企业的财务造假和行贿记录;第二部分是‘老师’及其保护伞网络的关系图;第三部分……是关于您身边某个人的材料。这个人,可能是您最信任的人之一。

请原谅我不能直接写出这个名字,因为如果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这个人可能还在您身边。我只能给您一个提示:还记得那三个谜题吗?‘春风不度玉门关’‘三人同日去观花’‘甲方乙方,缺一不可’。谜底不是地名,而是三个人的姓氏。

玉门关——关。

观花——花。

甲乙——贾。

关、花、贾。这三个姓氏的人中,有一个就是‘老师’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安插在您身边最深的内鬼。

请务必小心。这个人的能量,远超您的想象。

最后,请替我照顾好我的母亲。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沈默 绝笔”

周正帆看完信,手在微微颤抖。关、花、贾……这三个姓氏,他身边有谁姓这些?

他迅速在脑海里搜索:办公厅主任姓张,副主任姓刘;秘书长姓李;几个副市长分别姓李、刘、王、赵……没有姓关、花、贾的。

等一下……市委那边呢?郑向东的秘书姓什么?他记得好像姓……关?

周正帆拿起电话,拨通了马国强的号码:“马局,郑书记的秘书,是不是姓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是的,叫关鹏。市长,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正帆的心沉到了谷底。关鹏,郑向东的秘书,三十八岁,跟了郑向东六年,深受信任。如果他就是那个内鬼,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为什么调查组的行动总被对方提前知道,为什么郑向东会劝他“放一放”,为什么王磊会接到神秘电话后逃亡……

“立刻控制关鹏。”周正帆声音冰冷,“但要秘密进行,绝对不能让郑书记察觉。找到他后,直接送到省纪委工作组那里,不要经过任何中间环节。”

“明白。市长,省纪委工作组已经到了,现在在市委招待所。孙书记亲自带队。”

“好。我马上去见孙书记。”

挂了电话,周正帆看向林峰:“林工,谢谢你送来这些材料。沈默的原件在哪里?”

“在省城。”林峰说,“沈默租了一个银行的保险箱,钥匙在我这里。我可以带您去取。”

“明天一早,我派人跟你去取。”周正帆说,“今晚你先在招待所休息,注意安全。”

送走林峰后,周正帆拿着沈默留下的文件袋,快步走出办公室。他需要立刻见到孙振涛,把这些材料交给他,同时汇报关鹏的情况。

夜晚的江市,灯火阑珊。周正帆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却异常平静。经过这么久的斗争,经过这么多的牺牲,他终于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关鹏只是一个小角色,但通过他,一定能挖出更大的鱼。那个神秘的“老师”,那个经营了十年的**网络,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车队驶入市委招待所。这里已经加强了安保,省纪委工作组的车辆停在院子里,几个穿着便衣的年轻人在门口警戒。

周正帆下车,快步走进楼内。在三楼的一个套间里,他见到了孙振涛。

“孙书记。”周正帆把文件袋递过去,“这是沈默生前留下的证据,我刚拿到。”

孙振涛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看着周正帆:“正帆,你脸色很不好。这几天压力太大了吧?”

“还好。”周正帆说,“孙书记,还有一个重要情况——郑书记的秘书关鹏,很可能就是沈默说的那个内鬼。我已经让马国强去控制了。”

孙振涛的脸色严肃起来。“关鹏……这个人我知道,跟了老郑很多年。如果真是他,那问题就严重了。”

“郑书记那边……”周正帆试探着问。

“老郑的问题,组织上会调查清楚。”孙振涛说,“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要相信同志,但也要坚持原则。你回去后,正常工作,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关鹏的控制和审讯,由工作组负责。”

“明白。”周正帆犹豫了一下,“孙书记,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请工作组加快对陈明的审讯。我怀疑,陈明知道‘老师’的真实身份。如果他肯开口,这个案子就能取得决定性突破。”

孙振涛点点头:“我已经安排了最强的审讯力量。但陈明这个人很顽固,而且他有某种倚仗,似乎认定有人会救他。”

“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周正帆说,“我担心,如果‘老师’知道我们查到了关鹏,可能会采取极端措施。”

“你是说……”

“杀人灭口。”周正帆吐出四个字。

房间里陷入沉默。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星星点点的眼睛,注视着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

许久,孙振涛开口:“正帆,你知道这个案子查到最后,可能会是什么结果吗?”

“我知道。”周正帆平静地说,“可能会牵出我们想象不到的人,可能会引发我们承受不了的震动。但我更知道,如果不查,这个毒瘤会越长越大,最终侵蚀的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根基。”

孙振涛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有这份决心就好。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工作。”

“是。”

周正帆离开招待所,坐上车。车子驶向市政府,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想起了沈默信中的那句话:“这个人的能量,远超您的想象。”

关鹏只是一个秘书,他能有多大的能量?除非……他背后站着的人,能量更大。

郑向东?还是……比郑向东更高级别的人?

周正帆不敢再想下去。他只知道,无论前方是谁,他都必须查下去。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选择。

车子在市政府大院停下。周正帆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今夜无月,星光暗淡,但最黑暗的时刻过后,黎明终将到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走向办公楼。在那里,还有一场战斗在等着他。

一场关乎真相,关乎正义,关乎这座城市的未来的战斗。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9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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