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向省委汇报的准备工作和应对网络攻击的双重压力,让周正帆如同绷紧的弓弦,连续数日吃住在办公室,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
他必须确保汇报万无一失,每一个数据、每一条论证、甚至每一个措辞,都要经得起最严格的推敲和质疑。同时,公开方案引发的舆论海啸,也需要他时刻关注动向,虽然决定不直接下场论战,但内部的舆情研判和对可能升级风险的预判,一刻也不能放松。
于晓伟和魏长明等人轮班倒,陪着他在办公室里熬,每个人的眼眶都深陷,布满血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打印机的墨粉气息,堆积如山的材料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
**这天晚上十一点,周正帆刚主持完一场小范围的模拟答辩,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原本不想理会,但震动执着地持续着。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女儿周小雅班主任李老师的名字。
周正帆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李老师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通常都是联系妻子林晓薇。在这个时间点来电,绝非寻常。
他示意模拟答辩暂停,拿着手机走到隔壁的休息室,接通了电话。
“李老师,您好,我是周正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周市长,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李老师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歉意,“是这样的,关于小雅同学的情况,我必须跟您沟通一下。她今天下午…没来上学,也没有任何请假。我们联系了林老师(林晓薇),林老师说小雅早上是背着书包出门的…”
周正帆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没去上学?早上出门了?”他重复着,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她去哪里了?!”
“我们也不清楚。”李老师忧心忡忡,“林老师已经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都快急疯了!我们查看了校门口的监控,看到她早上七点四十确实到了校门口,但没有进校门,在校门外徘徊了一会儿,然后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我们担心…”
周正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握着手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小雅虽然有些青春期的小叛逆,但从未有过逃学旷课的先例,更别说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一整天!
“报警了吗?”他急促地问。
“还没有…林老师说先再找找看,也怕影响不好…”李老师犹豫道。
“我马上回来!”周正帆不再多说,挂断电话,冲回会议室。
他的脸色煞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平时那个沉稳如山、处变不惊的常务副市长判若两人。
“周市长,怎么了?”于晓伟和魏长明都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
“小雅…小雅不见了!今天没去上学,现在还没回家!”周正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晓伟,备车!长明,这边的收尾工作你负责一下!”
两人都惊呆了,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周市长,我跟你一起去!”于晓伟立刻抓起电话联系司机。
“要不要通知公安局…”魏长明急忙问道。
周正帆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动用公安力量寻找自己失踪的女儿,于私是父亲的本能,于公却可能授人以柄,被别有用心者炒作成“公器私用”。在这个向省委汇报前的敏感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先…先不用。”他艰难地做出决定,“我自己去找。晓伟,我们走!”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一路闯过几个红灯,朝着家的方向飞驰。** 周正帆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愧疚和自责。
他想起上次和女儿深入交流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只记得最近一次在家吃晚饭,还是好几天前,小雅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他当时正为一个数据焦头烂额,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女儿当时失落的眼神,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败了!整天忙于所谓的大事,忙着平衡各方关系,忙着构思宏大的制度设计,却连自己女儿的状态都没有关注到!她为什么逃学?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让他几乎窒息。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稳,周正帆几乎是冲进了电梯。** 家门口,林晓薇正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眼睛又红又肿。
“正帆!”看到丈夫回来,林晓薇的眼泪再次决堤,“怎么办?小雅她…她能去哪里啊?我打她电话一直关机,问了她几个要好的同学,都说不知道…我把她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周正帆一把抱住浑身发抖的妻子,感受着她的恐惧和无助,心中的愧疚感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别怕,别怕,我回来了,我们一起找。小雅懂事,不会出什么事的…”他安慰着妻子,但自己的声音却毫无底气。
他扶着林晓薇进屋,家里冷冷清清,餐桌上还放着早已凉透的、显然无人动过的晚饭。
“她早上什么时候走的?有什么异常吗?”周正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七点二十走的,和平时一样。”林晓薇哽咽着,“没什么异常啊…就是…就是这几天好像有点闷闷不乐,我问她,她只说没事,学习压力大…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青春期情绪…”
周正帆眉头紧锁,青春期情绪会导致逃学失踪?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女儿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他又翻看女儿的微信朋友圈和qq空间,最近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分享了一首旋律有些忧伤的外文歌曲,配文只有一个省略号“…”。再往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她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学校里的事?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周正帆追问。
林晓薇努力回忆,摇了摇头:“没有…她最近话很少,回家就钻进自己房间。我问多了,她就不耐烦…”她突然抓住周正帆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正帆,都怪我!是我没看好她!我光顾着学校里的工作,也没多关心她…”
“不怪你,是我的责任。”周正帆痛苦地闭上眼睛,“是我这个父亲做得太不称职。”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几乎要崩溃,准备不顾一切报警的时候,周正帆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固定电话号码。**
周正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通:“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紧张的中年女声:“请…请问是周小雅同学的家长吗?”
“我是她父亲!您知道小雅在哪里吗?”周正帆急切地问。
“您别着急,小雅同学现在在我这里,她没事。”女人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是‘转角’书咖的店主,我姓王。小雅同学今天早上来到我们店里,一直坐在角落里看书,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刚才我们打烊清场,发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叫醒她后,她…她不太愿意回家。我看她校服上有江市一中的标志,就根据她学生证上的紧急联系人信息,找到了这个号码…”
周正帆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去一半,但紧接着又是阵阵后怕和心疼。书咖?她在一个书咖里待了一整天?还睡着了?
“王店主,太感谢您了!请您告诉我地址,我们马上过去接她!”周正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拿到地址,周正帆和林晓薇立刻驱车赶往位于老城区一条安静小巷里的“转角”书咖。**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车内弥漫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找到女儿的庆幸,有对女儿状况的担忧,更有深深的自责。
车子在巷口停下,周正帆和林晓薇快步走到那家亮着温暖橘色灯光的小书咖门口。推开挂着风铃的玻璃门,只见女儿周小雅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但目光却怔怔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单薄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林晓薇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冲过去紧紧抱住女儿:“小雅!你吓死妈妈了!”
周小雅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回应母亲的拥抱,也没有看随后走进来的父亲,只是倔强地低着头。
周正帆走到女儿面前,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而沙哑的问候:“小雅…没事就好。跟爸爸妈妈回家,好吗?”
周小雅依旧低着头,沉默着,用无声的抗拒,回应着父亲的关怀。
---
## 第二节
**回家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小雅坐在后排,紧贴着车门,脸一直朝向窗外,拒绝与父母有任何交流。林晓薇试图和她说话,她也只是用最简短的“嗯”、“哦”回应。
周正帆透过后视镜,看着女儿写满疏离和倔强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那个曾经会扑进他怀里撒娇、会缠着他讲故事的贴心小棉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
到家后,周小雅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想要关门。
“小雅!”周正帆叫住了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们需要谈谈。”
周小雅关门的动作顿住了,但没有回头。
林晓薇红着眼圈,上前轻轻拉住女儿的手:“小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妈妈说,好不好?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周小雅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愤怒:“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们也不在乎!”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刺伤了周正帆和林晓薇。
“我们怎么不在乎了?”林晓薇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
“在乎?”周小雅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你们在乎的是你们的的工作!是你们的面子!爸爸在乎的是他的市长位置!妈妈你在乎的是你的优秀教师!你们谁真正在乎过我?在乎过我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心里难不难受?!”
她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像决堤的洪水。
周正帆心中一痛,沉声道:“小雅,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妈妈努力工作,不也是为了给你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吗?”
“更好的生活条件?”周小雅哭着冷笑,“就是让我每天一个人吃晚饭?就是让我开家长会永远都是妈妈去,或者干脆是秘书叔叔去?就是让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官二代’,说我爸是个…是个不顾家的人?!”
周正帆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女儿心中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委屈和怨气,更没想到,自己官员的身份,竟然会给女儿带来如此大的困扰。
“同学…同学说你什么了?”林晓薇颤抖着声音问。
“他们能说什么?”周小雅抹着眼泪,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愤怒,“说我仗着爸爸是市长,看不起人!说我的成绩都是靠关系来的!说我装清高!还有更难听的…他们建了个小群,没有我,在里面传我爸的谣言,说什么贪污受贿,说什么官商勾结…我…我…”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周正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成年人的政治斗争,那些肮脏的污水,竟然已经蔓延到了校园,泼洒在了他年仅十三岁的女儿身上!他无法想象,女儿每天在学校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和异样的目光!
愧疚、愤怒、心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走上前,想要抱住女儿,却被周小雅用力推开。
“别碰我!”周小雅尖叫着,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抗拒,“你除了会讲大道理,还会什么?你关心过我吗?你知道我上次数学考砸了是因为被那些人堵在厕所里嘲笑,根本没法静心复习吗?你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怕被牵连,现在都不敢跟我走太近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江市!你的老百姓!我呢?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周正帆踉跄后退,哑口无言。他看着女儿痛苦而愤怒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职,是如此彻底,如此不可原谅。
“小雅…对不起…爸爸…”他艰难地开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女儿所受的伤害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不想听对不起!”周小雅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并从里面反锁。
门外,只剩下周正帆和林晓薇面面相觑,满脸的震惊、痛苦和茫然。
**这一夜,注定无眠。**
周正帆和林晓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相对无言。女儿房间里隐约传来的压抑哭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的心。
林晓薇靠在沙发扶手上,无声地流泪。许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满脸疲惫、眼窝深陷的丈夫,声音沙哑而疲惫地开口:“正帆,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周正帆抬起头,看向妻子。灯光下,他发现妻子不知何时也有了白发,眼角爬上了细密的皱纹。这些年,他专注于他的事业战场,这个家,几乎是妻子一个人在苦苦支撑。既要照顾年迈多病的父亲,又要操心青春期的女儿,还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他小。
“晓薇…”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正帆,”林晓薇打断了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我们谈谈吧,认真地谈谈。关于这个家,关于小雅,也关于…我们。”
周正帆心中一凛,知道一直默默支持他、包容他的妻子,此刻也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家庭的港湾,再次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
## 第三节
**客厅里,古老的挂钟敲响了凌晨两点的钟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林晓薇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压抑而伤感。
“正帆,”林晓薇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但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我知道你忙,知道你肩上的担子重。从你当上秘书长,到现在成为常务副市长,我从来没有拖过你的后腿。爸生病住院,我守夜;小雅开家长会,我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能处理的,绝不麻烦你。因为我理解你,也支持你的事业。我觉得,你在那个位置上,是为老百姓做实事,是有意义的。”
周正帆默默地听着,心中充满了对妻子的感激和愧疚。
“但是,”林晓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我理解你,可孩子呢?她正在最敏感、最需要父母引导和保护的年龄。她理解不了为什么她的爸爸总是缺席她的生活,理解不了为什么她要因为你的身份承受那些莫名的恶意和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是,你是在为江市几百万老百姓操心。可小雅也是你的老百姓啊!而且还是你最亲、责任最重的那一个!如果连自己女儿的基本保护和情感需求都满足不了,我们谈何为大家?”
这番话,像一记警钟,在周正帆心中轰然鸣响。他一直以来秉持的“为大家舍小家”的理念,在此刻受到了最根本的质疑。如果“大家”的代价是牺牲掉至亲之人的幸福和健康,那么这样的“成功”,意义何在?
“还有,”林晓薇看着他,眼神复杂,“你自己呢?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脸色灰暗,眼窝深陷,头发也白了好多。我听晓伟说,你最近血压又高了,胃药当饭吃。是,你是常务副市长,位高权重。可剥去这层身份,你首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我的丈夫,是小雅的父亲!如果连自己的身体和家庭都顾不好,你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坚持多久?你所追求的事业,又能持续多久?”
她的话语并不激烈,却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割开周正帆一直试图忽略的现实。他确实感到身心俱疲,各种慢性病缠身,与家人的关系日渐疏远。他就像一根时刻绷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裂。
“我…”周正帆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这个家。可是晓薇,很多事情,我真的身不由己。金光化工的事情到了关键阶段,省委的汇报关乎后续一系列工作的成败,背后还有人在虎视眈眈…我不能在这个时候…”
“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林晓薇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哀伤,“我并不是要求你立刻放下一切,回家陪我们。那不现实,也不是你的性格。我只是想让你认真思考一下,平衡点在哪里?或者说,在你心里,事业的优先级,到底可以压倒一切到什么程度?”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小雅今天的行为,是一个警告。如果我们再忽视下去,下次可能就不是逃学一天那么简单了。孩子的心理健康一旦出问题,是多少权力和地位都换不回来的。”
周正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勾勒出他为之奋斗、也为之付出巨大代价的轮廓。权力和责任,理想和现实,大家和小家…这些沉重的词汇,此刻具体化为女儿反锁的房门和妻子疲惫的背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反思自己所谓的“成功”。在外人看来,他年富力强,身居要职,手握重权,是典型的成功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成功”的背后,是健康的损耗,是亲情的疏离,是如履薄冰的压力,是暗箭难防的凶险。
这代价,是否太过沉重?
“晓薇,”他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给我一点时间。等处理完省委汇报和金光化工ppp项目最关键的这个阶段,我会认真调整,我会多抽出时间陪你们,我会去找小雅的老师好好沟通…我保证。”
林晓薇回过头,看着他眼中布满的血丝和那份深切的疲惫与诚恳,心中一软,但更多的是无奈。这样的“保证”,她听过太多次了,最后往往都被突如其来的“紧急公务”所打破。
“希望这一次,你能真正做到。”她轻轻抽回手,语气带着不抱太大希望的淡然,“我去看看小雅,劝她把门打开。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她走向女儿的房间,轻轻敲着门,柔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周正帆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妻子柔韧却难掩单薄的背影,看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父女情感的房门,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涌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于晓伟刚刚发来的信息,关于汇报材料最后几处修改的确认,以及“利剑”小组更新的关于陈明动向的简短提示。
工作的齿轮仍在无情地转动,不会因为一个父亲的失职和一个家庭的危机而有片刻停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强迫自己的大脑重新切换到常务副市长的模式。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回复于晓伟的信息,审阅最后的修改稿。
然而,女儿充满泪水和愤怒的脸庞,妻子疲惫失望的眼神,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无法驱散。
**清晨五点,天光微熹。** 周正帆终于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工作,靠在书房的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拿起书桌上那个有些年头的相框,里面是几年前的全家福。照片上,他抱着年幼的小雅,林晓薇依偎在他身边,三人都笑得灿烂而幸福。那时的他,头发乌黑,眼神明亮,虽然职位不高,工作也忙,但似乎总能找到时间陪伴家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是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是斗争的形势越来越复杂?还是…自己在追逐权力和理想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迷失了初心,忽略了生命中真正宝贵的东西?
他没有答案。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车的引擎声和清洁工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对他而言,今天将是直面省委领导,为自己倡导的制度创新背水一战的日子。
他放下相框,站起身,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中的男人,眼神因为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脸色憔悴,但瞳孔深处,那抹惯有的坚毅和担当,却并未完全熄灭。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深吸一口气。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无论家庭与事业的平衡多么难以把握,此刻,他都必须先扛起眼前的职责,去打完今天这一仗。
只是,经过这个不眠之夜,他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对于“成功”的定义,对于“责任”的边界,他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深刻反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于晓伟打来的。**
“周市长,车已备好。另外,刚接到省委办公厅正式通知,汇报时间定于今天上午十点,在省委一号会议室。罗书记亲自出席听取汇报。”
决战时刻,终于到来。而周正帆的身心,却已背负上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