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会诊不了了之,甚至可以说是一地鸡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在宫闱深处悄然传开。太医们被严令封口,自然不敢透露具体细节,但越是讳莫如深,越是引发了各种猜测。结合之前“天罚”的流言,“林晚晚脉象诡异非人,太医束手无策”的模糊信息,足以让许多人自行脑补出一场“妖邪现形”的大戏。
格物院仿佛成了一个被无形结界笼罩的孤岛,外界的暗流与窥探被隔绝在外,林晚晚依旧沉浸在她的微观世界里,只是偶尔抬头活动脖颈时,会瞥见院门外值守侍卫比以往更加肃穆的身影。
这日晌午刚过,雪后初霁,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未化尽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格物院那扇平日里鲜有访客的木门,却被一阵略显刻意的说笑声叩响了。
“林妹妹可在?我们几个姐姐妹妹,特来瞧瞧你!”一个娇脆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亲热,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张扬。
锦瑟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三位衣着华贵、环佩叮当的年轻女子。为首一人,正是晋商领袖献入宫中的那位远房侄女,被封为兰常在的柳如兰。她身后跟着两位家世稍逊、但同样依附于晋商势力的贵人。
林晚晚放下手中的透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是兰姐姐和两位贵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陋室来了?”她特意加重了“陋室”二字。
柳如兰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一双美目四下打量,看到屋内简陋的陈设和那些奇形怪状的仪器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鄙夷,随即又被更浓的“关切”所取代。
“哎呀,妹妹这话说的,姐姐们心里惦记着你,早就想来了。”柳如兰亲热地走上前,想去拉林晚晚的手,却被林晚晚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前儿个听说妹妹身子不适,连太医们都……唉,真是让人心疼。”
另一位王贵人接口道:“可不是嘛!咱们姐妹听了,心里都难受得紧。这女人家啊,最重要的就是子嗣缘分,妹妹如今圣眷正浓,若是在这上头有了妨碍,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林晚晚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如兰赶紧打断王贵人可能脱口而出的不吉利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就你嘴快!妹妹别往心里去,我们今日来,是给妹妹送‘及时雨’来的!”
她说着,从身后宫女捧着的精致描金漆盒里,取出一个不过巴掌大的白玉小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黑褐色、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膏体。
“妹妹你看,”柳如兰将玉罐递到林晚晚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和神秘,“这可是我家叔父费尽心思,从南边一位隐世名医那里求来的‘百子千孙膏’!用的是上百种珍贵药材,依古法炮制了九九八十一天,最是温宫暖巢,助孕有奇效!不知多少久未开怀的妇人用了它,不出三月便喜得贵子呢!”
另一位李贵人也连忙献宝似的拿出一个锦囊:“还有这个,这是我娘家嫂子去普陀山求来的‘送子符’,在观音座前供奉了整整一年,灵验无比!妹妹将这符贴身戴着,再将这膏子每日早晚各服一匙,双管齐下,保管上天垂怜,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林晚晚看着那罐号称能“百子千孙”的黑乎乎药膏,又瞥了眼那散发着香火气的锦囊,心里简直要为这拙劣的演技和恶毒的用心“喝彩”了。她甚至不用动用格物院那些简陋的化学试剂,光凭这药膏在空气中散发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的特殊腥气,她心里就已经拉响了最高警报。
汞?还是铅?或者两者皆有?这些玩意儿长期服用,别说生孩子了,能保住命都算体质强悍。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感动”,没有去接那药罐,只是看着柳如兰:“兰姐姐如此厚爱,妹妹真是……受宠若惊。只是,这药如此珍贵,妹妹怎好夺人所爱?况且,是药三分毒,妹妹这身子骨不争气,脉象又古怪,万一虚不受补,或是与这‘神药’相冲,吃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辜负了姐姐一番美意,还给姐姐平添麻烦?”
柳如兰没想到她会推拒,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盛,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一场,分什么彼此?这药再珍贵,也比不上妹妹的身子要紧!你放心,这方子稳妥得很,断不会出岔子。莫非……妹妹是信不过姐姐我?”
她最后一句话,带上了几分委屈和质问。
林晚晚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显出几分犹豫和挣扎,她看了看那药罐,又看了看柳如兰“真诚”的脸,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姐姐言重了,姐姐一番好意,妹妹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窗外:“只是皇上日前刚下了旨,说我格物院一应饮食用药,皆需由御前侍卫专人负责查验、经手,不得假手他人。姐姐这药……不如先交由门外的侍卫大哥登记在册,按规矩查验过后,再由他们转交给我?也免得日后说不清楚,平白坏了姐姐的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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