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紫禁城,金瓦上凝着清晨的薄霜,空气里带着一股干冷的寒意。选秀的风声如同这季节的凉风,无孔不入,不仅吹皱了前朝的池水,也悄然漫延进了后宫的高墙。
寿康宫内,地龙烧得暖融融的,驱散了外面的寒气。太后乌雅氏端坐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杏仁茶,听着心腹嬷嬷汇报着宫内外的闲言碎语。
“……都说皇上设立商务司,是步妙棋,稳住了局面。可这刚消停没两天,选秀的声儿就又起来了。”嬷嬷一边替太后轻轻捶着腿,一边低声说着,“奴才听说,好些人家都动了心思,连带着宫里一些老人,也都在观望。”
太后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皇上年轻,励精图治,是万民之福。可这后宫,总不能一直这么空落落的。皇后之位关乎国体,一直虚悬着,像什么话?底下的人心,难免浮动。”
她放下茶盏,用帕子沾了沾嘴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去,请皇上来一趟,就说哀家新得了一些江南进贡的碧螺春,请他过来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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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胤禛接到寿康宫传来的口信,笔尖在奏折上微微一顿,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墨点。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脸色,试探道:“皇上,太后娘娘这个时候请您过去,怕是……也为了那选秀的事儿?”
胤禛冷哼一声,站起身:“朕难道不知?前朝的风,总要吹到后宫来。摆驾寿康宫吧。”
母子二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这品茶,品的绝非仅仅是茶香。
踏入寿康宫暖阁,胤禛恭敬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招手让他坐到身边:“快起来,坐到额娘这儿来。外面冷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说着,亲自执壶,将一盏澄碧清亮的茶汤推到他面前。
“谢皇额娘。”胤禛依言坐下,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确实是好茶,清香扑鼻。”
“江南的好东西,总是不一样。”太后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皇上登基也有些年头了。这些年,你宵衣旰食,整顿吏治,推行新政,额娘都看在眼里,心里是既欣慰,又心疼。”
胤禛不动声色:“儿子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国事固然重要,可这家事,也同样是国事啊。”太后话锋轻轻一转,目光温和却带着深意地看着他,“皇上,这后宫之中,皇后之位空悬已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中宫无主,则六宫无首,规矩容易松散,人心也容易生变。哀家近来,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
胤禛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平稳:“皇额娘教诲的是。只是立后乃国之大事,需得谨慎,儿子一时还未有合适人选。”
“谨慎是应当的。”太后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正因其重要,才更应早日定下,以安天下臣民之心。皇后,母仪天下,德行、门第、品性,缺一不可。尤其是门第,”她稍稍加重了语气,“需得是根正苗红的满洲贵女,知书达理,沉稳端方,方能镇得住六宫,为天下妇孺之表率。”
她顿了顿,见胤禛沉默不语,便又缓声道:“哀家知道,皇上看重能办事的人。像格物院那位林姑娘,弄出那些新奇物件,于国于民也算有功,皇上多眷顾些,额娘也能理解。”
听到“林姑娘”三个字,胤禛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太后仿佛没看见,继续用那种温和却带着压力的语调说道:“可是皇上,这恩宠是恩宠,规矩是规矩。祖宗家法,后宫位份,尤其是后位,自有其法度在。林姑娘……出身不明,来历成谜,虽有些奇巧技艺,终究非我族类,其心性如何,也难以揣度。让她居于妃嫔之位,已是破格,若再有无稽之谈,恐惹朝野非议,动摇国本啊。”
她轻轻拍了拍胤禛的手背,语重心长:“皇上,你是大清的皇帝,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这后位,还是得从知根知底的满洲勋贵之女中择选,才是正道。如今朝中对此呼声渐高,皇上不如顺势而为,既可平息物议,又能稳定后宫,岂不是两全其美?”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闻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茶香氤氲中,太后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胤禛周身。
胤禛缓缓放下那盏已然微凉的茶,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皇额娘的意思,儿子明白了。立后之事,关系重大,儿子会慎重考虑。”
他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但在太后听来,这已是态度的松动。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强硬逼迫只会适得其反,点到即止的暗示反而更有效果。
“皇上明白就好。”太后满意地笑了笑,重新捧起自己的茶盏,“这茶快凉了,快尝尝吧。”
胤禛端起茶盏,将那已然失了些许温度的碧螺春一饮而尽。茶汤微苦,余味涩然,如同此刻他心中的滋味。
从寿康宫出来,外面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胤禛负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苏培盛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太后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心湖。满洲贵女,知根知底,稳定朝纲……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身为帝王,他的婚姻从来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可那个身影,那个在格物院里神采飞扬、眼神清亮、时而语出惊人、时而又对紫禁城的规矩茫然无措的身影,却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她想要的是“自由”,而他能给她的,似乎只有这金碧辉煌的牢笼。
“苏培盛。”胤禛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应道。
“去格物院。”胤禛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脚步却已转向了那条熟悉的路。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这刚从太后那儿出来,心里装着立后选秀的大事,转头就去格物院?这位主子爷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揣测了。他不敢多言,只得赶紧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夜色渐浓,格物院的方向,隐约还有灯火闪烁。胤禛的步伐不疾不徐,心中却翻腾着太后那句“非我族类,其心难测”,以及……一个他自己都未曾仔细思量过的、关于那个位置的、模糊而危险的试探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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