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在江南掀起的官场地震,余波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当冯允升、曹文远等人被血滴子锁拿,家产抄没的消息传开,那些原本与他们利益勾连、在原料战中吃了闷亏的残余势力,并未如预期般偃旗息鼓,反而如同被逼到墙角的困兽,亮出了更为锋利的獠牙——这一次,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也是更致命的盟友:掌控南北漕运命脉的漕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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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格物院。
原料供应刚刚稳定了没几天,坏消息再次传来。这一次,不是价格,而是物流。
乔管事捏着一份刚从天津港加急送来的信报,脸色难看地找到林晚晚和弘历:“林顾问,四阿哥,出事了!我们通过晋商渠道,从湖广、四川采购,经由漕河北上的三批生丝、木材和一批特制耐火砖,全被卡住了!”
林晚晚心头一紧:“卡住了?怎么回事?”
“漕帮的人!”乔管事咬牙切齿,“船到了漕河几个关键闸口,不是借口‘水位不稳,需要检修’,就是说‘前面船多,需要排队’,硬是不让过!我们的人上下打点,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可那帮漕丁,收钱的时候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转头就翻脸不认人,就是不放行!眼看交货日期就要过了,后续工坊都要断炊了!”
弘历眉头紧锁:“漕帮?他们一向与朝廷合作,承运漕粮,为何突然刁难我们?”
乔管事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四阿哥,您有所不知。这漕帮看似松散,实则内部盘根错节,与沿河各省官员、地方势力关系极深。咱们这次在江南动了太多人的奶酪,断了太多人的财路。那些被抄家的、被牵连的,难保没有与漕帮高层沾亲带故,或者本身就是漕帮背后的大金主。这次,怕是他们联手给咱们下的绊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乔管事的话,王工匠也气喘吁吁地跑来:“顾问,不好了!咱们院里去西山拉运焦炭和矿石的车队,在卢沟桥附近被一伙来历不明的‘脚夫’给拦住了,说咱们的车轧坏了他们的路面,非要巨额赔偿,不给钱就不让走,还差点动了手!”
弘昼气得小脸通红:“反了!反了!陆上水上都来堵我们?他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这是旧势力在正面较量接连失利后,动用了他们更深层、也更难缠的力量——盘踞在帝国血脉(漕运)和基层社会的灰色势力。这比官场斗争更直接,比商业竞争更野蛮。
“这是要掐断我们的输血管道啊。”林晚晚声音低沉,“从原料产地到格物院,从水路到陆路,全方位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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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气氛同样凝重。
胤禛看着李卫从江南发回的又一封奏报,以及户部呈上的关于漕运近期“效率异常低下,多有延误”的简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啊,真是好啊。”胤禛冷笑一声,“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官场清理了,就动用江湖手段。这漕帮,什么时候成了某些人的私兵了?”
新任户部尚书(原尚书因江南案牵连已被免职)小心翼翼地禀奏:“皇上,漕运关乎京师百万军民口粮及物资供应,牵一发而动全身。漕帮势力庞大,沿河数十万漕工、水手皆以其马首是瞻,若强行弹压,恐激起大变,影响漕粮北运,京师震动啊!”
李卫不在,另一位军机大臣也忧心忡忡地附和:“是啊皇上,漕帮之事,历来是以安抚为主,约束为辅。他们此次只是‘拖延’,并未公然造反,若朝廷反应过激,反倒落人口实。格物院所需物料,毕竟只是小宗,是否……暂避其锋?”
“暂避其锋?”胤禛目光如电,扫过两位大臣,“今日他们能为了私利,卡格物院的物料;明日,他们就能为了别的理由,卡朝廷的漕粮!此风绝不可长!这已非格物处一家之事,而是有人试图以漕运为筹码,胁迫朝廷,挑战朕的权威!”
他站起身,斩钉截铁:“传旨给直隶总督、漕运总督,让他们立刻约束下属,疏通河道,确保包括格物院物料在内的所有官民船只通行无阻!若漕帮再敢阳奉阴违,以妨碍漕运论处!”
“皇上圣明!”两位大臣连忙躬身,心中却暗暗叫苦。漕帮要是那么好约束,也就不叫漕帮了。这道旨意下去,下面的人执行起来,恐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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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很快下达,但情况并未好转。
天津港码头,晋商的一条货船前,乔家派来的大掌柜正对着一个漕帮的小头目赔笑:“刘爷,您看,这皇上的旨意也下来了,咱们这船是不是能……”
那姓刘的小头目敞着怀,露出胸口的刺青,吊儿郎当地靠在缆桩上,掏了掏耳朵:“旨意?啥旨意?俺们粗人,不识字!就知道这河道窄,船多,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您啊,再耐心等等,等前面的粮船、盐船都过去了,自然就轮到您了。”
“刘爷,我们这实在是等不起啊……”大掌柜忍着气,又递过去一张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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