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路?”
林晚晚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沉闷压抑的格物院内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一向沉稳的弘历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王工匠张大了嘴,下意识地反驳:“海路?顾问,这……这能行吗?海上风浪无常,风险太大了!咱们这些物料可经不起折腾!而且,朝廷历来重视漕运,海运早已荒废多年啊!”
乔管事也是眉头紧锁,作为商人,他对风险更为敏感:“林顾问,海路运输,船只、水手、航线都是问题。且不说海上倭寇、风浪之险,就是这沿途港口、海关,层层盘剥,恐怕成本比现在被漕帮卡着还要高昂,得不偿失啊!”
连弘昼都扯了扯林晚晚的袖子,小声道:“林姑姑,海里可是有妖怪的!话本里都这么写!”
林晚晚看着众人疑虑重重的面孔,并没有急于反驳。她走到那张简陋的大清舆图前,手指从长江入海口缓缓向上,划过漫长的海岸线,最终点在天津卫的位置。
“你们看,”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从江南苏松一带,装船出海,借东南季风北上,直抵天津,入大运河最后一段,便可直达通州,进入京城。这条路线,比起在漕河那九曲十八弯里跟漕帮磨牙,路程缩短了近一半!时间上,顺利的话,至少能快上一个月!”
弘历的目光紧紧跟着林晚晚的手指,眼中渐渐亮起光芒:“林姑姑的意思是,绕过整个漕运体系,另辟蹊径?”
“没错!”林晚晚重重地点在天津卫的位置,“漕帮的势力再大,他的手也伸不到茫茫大海之上!他们能卡住内河的闸口,难道还能封锁整个海岸线不成?”
乔管事摸着下巴,开始飞速盘算:“路程缩短,时间加快,这意味着损耗降低,资金周转加速……虽然海运风险高,但若能成功,长期来看,成本未必高于被层层盘剥、拖延时日的漕运。只是……”他仍有顾虑,“这船只、水手,还有朝廷的许可……”
“船只和水手,不正是你们晋商的强项吗?”林晚晚看向乔管事,目光灼灼,“我听说,你们八大家早年发迹,与蒙古、俄国贸易,走的可是草原戈壁,那风险不比海上小吧?如今在东南沿海,与南洋、东洋的贸易也从未断绝,难道就找不出几条能跑北洋航线的海船?找不出一批熟悉海路的老舵工、老水手?”
乔管事被问得一怔,晋商确实有涉足海外贸易,但主要精力都在陆路和近海,大规模组织北洋海运,确是多年未有之举。但林晚晚的话,也点燃了他骨子里那股晋商固有的冒险和开拓精神。
“船……倒是能想办法筹措一些。水手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乔管事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只是,朝廷这边,海禁虽已松弛,但大规模组织船队北上,若无朝廷明旨许可,恐被扣上‘通倭’、‘资敌’的帽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朝廷那边,我去说!”林晚晚斩钉截铁,“这不是我们格物院一家之事,更关乎朝廷能否打破漕运垄断,开辟新的物资通道!皇上高瞻远瞩,未必不会同意。”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可以先组织一支小型船队,进行试航。不运贵重物品,就运当前最急需的生丝、普通木材。成功了,便是破局之道;即便失败,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弘历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林晚晚的战略意图,他补充道:“林姑姑此议,不仅可解格物院燃眉之急,若能成功,更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漕运积弊已久,耗费巨大,效率低下。开辟海运,等于在漕帮之外,另立了一条生命线,可有效制衡其势力,使其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
乔管事听着两位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晋商被漕帮卡脖子,心中早已憋了一股恶气,若能借此机会开辟新渠道,未来带来的商业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晋商特有的决断神色:“干了!林顾问,四阿哥,我这就以八百里加急禀明乔大掌柜和各位东家!筹措海船、招募水手的事情,我们晋商来办!只要皇上点头,咱们就扬帆出海,给那帮漕帮泥腿子看看,离了他们张屠户,咱们也不吃带毛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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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当胤禛听到林晚晚通过弘历转呈的“海运提案”时,正在批阅奏章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看向虽然年幼却已显沉稳的弘历:“这是林晚晚的主意?”
“回皇阿玛,正是。”弘历恭敬地回答,并将林晚晚关于航线、时间、成本以及对打破漕运垄断的战略意义,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一遍。
胤禛沉默着,目光落在殿内那幅巨大的疆域图上,久久未语。开辟海运,风险极大。朝中保守势力必然以“祖宗之法”、“海事风险”为由强烈反对。一旦船队出事,不仅格物院雪上加霜,他这位力排众议的皇帝也将承受巨大压力。
然而,漕帮的嚣张跋扈,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这不仅仅是为格物院解困,更是对旧有利益格局的一次强有力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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