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那场虎头蛇尾、结局离奇的“驱邪大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即便皇帝以雷霆手段强行压下了表面的水花,那水下汹涌的暗流与震荡,却不可避免地向着整个京城蔓延开来。
养心殿。
大门紧闭了三日。 “皇上龙体欠安,暂罢早朝。” 苏培盛苦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前来探问或是奏事的王公大臣们重复着这句话,额上的冷汗擦了又冒。谁都知道这只是托词,可谁也不敢戳破。
殿内,胤禛确实“病”了。 非是身体之疾,而是心神之困。 他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要么如同困兽般在殿内反复踱步,要么就对着御案旁那个上了锁的玄铁密匣枯坐发呆。
那日太庙前的每一帧画面,林晚晚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中无限循环。 “家乡之物…” “万里传音…” “人人都有…” “人人平等…”
这些词汇如同魔咒,日夜啃噬着他固有的认知。他试图用“护国神器”、“天机碎片”来说服自己,可那冰冷铁盒在掌心留下的触感,那异世乐声在耳畔残留的余韵,都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解释的苍白。
他恐惧那个未知的世界,恐惧自身渺小的可能,更恐惧这秘密一旦泄露将引发的天下大乱。 可另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好奇与探究欲,却又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种极致的矛盾与撕扯,让他陷入了登基以来最深的精神困局。奏折堆积如山,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朝政亟待处理,他却无法集中精神。
他需要时间。需要独自消化这足以颠覆一切的冲击。
京城,各大府邸、茶楼酒肆。
皇帝的暂时“隐身”,无疑给各种猜测和流言提供了疯狂滋长的温床。
“护国神器说”与“妖物说”如同两股巨大的暗流,在官场和民间激烈碰撞,争论得面红耳赤,却谁也不敢声张过高。
“要我说,那必是神器无疑!”某位宗室贝勒在书房里对心腹幕僚压低声音道,“若非神器,怎能自行发光发声?皇上是真龙天子,得神器护佑,正是我大清国运昌隆之兆!”(他选择性忽略了萨满无效和隆科多逼宫的尴尬)
另一处官员私邸,气氛却截然不同。 “荒谬!简直是荒谬!”一位翰林院的老学士痛心疾首,对着几位门生道,“子曰不语怪力乱神!哪本典籍记载过那般形状的神器?还会奏那等……靡靡之音?依老夫看,分明是妖物幻化,蛊惑圣心!皇上……皇上这是被蒙蔽了啊!”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哽咽。
茶楼角落,更是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日太庙,可是地动山摇,天现异象!” “何止!我七舅姥爷的三外甥女在宫里当差,说那妖……那祥瑞娘娘掏出一个黑匣子,里面能映出小人儿跳舞唱歌呢!” “呸!分明是里面藏了个西域来的侏儒乐师!” “你们都错了!我听说啊,那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掉出来的一块砖,通了灵性!” “……”
流言越传越离奇,越传越离谱。“神器说”与“妖物说”在不断的传播和加工中,都变得光怪陆离,反而离真相越来越远。整个京城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兴奋与躁动不安之中,人人都在私下谈论,却又人人自危,生怕那句不当言论就招来灭顶之灾。
坤宁宫。
乌拉那拉氏摔碎了殿内第三套茶具。 “护国神器?!呵!好一个护国神器!”她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面容扭曲着,“皇上为了保那个贱人,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这种鬼话也编得出来!”
心腹嬷嬷连忙屏退左右,低声劝慰:“娘娘息怒!皇上此举,或许……或许真有深意……”
“深意?能有什么深意?!”乌拉那拉氏尖声道,“他就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连那般妖异之物都能说成神器!本宫倒要看看,他能护她到几时!”
她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去!给本宫哥哥递话!皇上能堵住悠悠众口一时,还能堵一世不成?‘妖物’之说,绝不能断!让咱们的人,继续在底下煽风点火!本宫就不信,这‘神器’能永远护着她!”
国舅府。
隆科多同样憋屈得快要爆炸。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地上是一片狼藉的碎瓷和泼洒的酒液。 “胤禛!你好!你好得很!”他咬牙切齿,低声咆哮,直呼皇帝名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当初若非我隆科多……你能有今日?!如今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妖女,竟当众如此折辱于我!‘险些毁损国器’?好大一口黑锅!”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眼中布满血丝,既有愤怒,也有后怕。皇上最后那眼神,是真的动了杀心的!若不是自己根基深厚,党羽众多,恐怕当场就被拖下去了!
“护国神器……哼,骗鬼呢!”他狠狠啐了一口,“那东西邪门得很!皇上把它留在身边,简直是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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