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灌的威胁,比烟熏更直接,也更致命。
缝隙深处虽相对干燥,但地势低洼。一旦大量雪水涌入,很快就会将这里变成冰寒刺骨的水牢。磨药人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他抬头死死盯着头顶那片黑暗中隐约透气的岩缝,那些缝隙最宽的也不过两指,参差不齐,嵌在坚硬的铁灰色岩石里,像一道道狞小的伤疤。
“你,看好他。”磨药人用气声对少年吩咐,指了指昏迷的“阿叔”,自己则将身上那件早已湿透破烂的棉袍彻底脱下,只着单薄的、沾满血污泥渍的里衣。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但他眼神里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了些。
他拔出腰间那把短刀,用刀尖试探性地刺了刺那些岩缝边缘。岩石异常坚硬,只在表面留下一点白痕。他放下刀,活动了一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然后深吸一口冰冷刺肺的空气,猛地向上跃起,双手十指如钩,狠狠抠向一道位置相对较低、略宽些的岩缝边缘。
指尖传来被粗糙岩石边缘割裂的剧痛,但总算勉强扣住了一个着力点。他悬空的身体晃了晃,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徒劳地蹬踏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踩踏的微小凸起。他整个人如同壁虎般,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岩壁上。
“咳……”下方的少年紧张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
磨药人没有往下看。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指尖和脚趾那一点点可怜的触感和力量上。寒冷让肌肉僵硬,失血和饥饿让力量飞速流失,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一点一点,用指甲、用指关节、甚至用牙齿配合(咬住上方一处凸起),艰难地向上攀爬、挪动,试图接近更高处、看起来似乎更复杂交错的那片岩缝区域。
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掉在下方少年和昏迷者的身上。岩壁湿滑冰冷,好几次他都差点失手滑落,全靠一股蛮横的求生意志死死坚持。短短七八尺的高度,他爬了仿佛一辈子那么长。
终于,他的头靠近了那片较为密集的岩缝。气流的感觉更明显了些,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更深邃的寒意和土腥味。他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探入一道较宽的裂缝,向深处摸去。裂缝内壁同样冰冷粗糙,但似乎……在更深处,横向延伸?他努力将手臂向内探,肩膀和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被棱角硌得生疼。
就在他几乎要将整条小臂都伸进去时,指尖忽然触到了一点不同的感觉——不是实心的岩壁,而是……空?通道?虽然极其狭窄,但似乎确实存在,而且方向是斜向上方的!
他心中猛地一跳,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紧接着,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这通道太窄了,窄到或许只有体型极瘦小的人,在卸下所有负担、不顾一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尝试挤过去。而且,里面情况完全未知,是绝路,是更深的陷阱,还是真的通往某个地方?
他收回手臂,指尖已经被粗糙的岩石磨破,渗出血珠。他挂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混合着岩壁的湿气,让他几乎要抓不住。
下面,缝隙入口外,玄甲军兵卒的动静更大了。隐约能听到用容器舀雪、化雪的声响,还有压低声音的催促。
“快点!多弄点雪!”
“这鬼天气,雪都冻硬了……”
“队长说了,先灌进去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时间不多了。
魔药人低头,看向下方黑暗中那两个模糊的身影。少年正仰着头,惊恐地望着他。昏迷的“阿叔”无声无息,如同一具被遗弃的残破躯壳。
他闭上眼,只一瞬,又猛地睁开。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狠绝取代。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暂时不会滑落,然后,用短刀的刀柄,开始对着那道他认为可能有通道的岩缝边缘,一下,又一下,用力而克制地敲击起来。
“叩、叩叩、叩……”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缝隙深处,在岩壁的传导下,显得异常清晰。这不是盲目敲打,而是一种带着某种简单节奏的试探。他在测试岩壁的回响,也在测试……通道另一端的反应(如果真的有另一端的话)。
下方,少年困惑而紧张地看着他。
敲击声持续了十几下。磨药人停下,将耳朵紧紧贴在岩缝上,屏息倾听。
除了他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岩缝深处,只有一片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没有回响,没有回应,只有那缕微弱的气流,依旧缓缓流动。
希望,似乎又黯淡了下去。
但磨药人没有放弃。他换了一个角度,换了一处岩缝,再次敲击,倾听。依然没有回应。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准备冒险尝试用刀去扩大那道可能存在的通道入口时——
“沙……”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外面化雪舀水的声响掩盖的、仿佛沙粒滑落的声音,从更高处、另一道他未曾敲击的狭窄岩缝里,极其微弱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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