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成了唯一的屏障,也是最大的危险。
石崖在近处看,比远处显得更加狰狞。那是大块大块铁灰色的、被千万年风雪侵蚀得满是孔洞和裂缝的岩石,层层叠叠,以一种不祥的角度倾斜着,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将下方的一切掩埋。崖底堆满了从上方滚落的碎石,大的如磨盘,小的也有拳头大小,杂乱地半埋在积雪中,形成一片天然的、危机四伏的迷宫。
磨药人背着昏迷的“阿叔”,几乎是滚爬着冲进这片乱石区域。每一步都可能踩空,被石头绊倒,或者撞上尖锐的岩角。他顾不得许多,只凭着一股求生的狠劲,在嶙峋怪石和深雪中跌跌撞撞地寻找着可以藏身的缝隙。少年紧随其后,气喘如牛,脸上、手上已经被岩石刮出了好几道血口子,却浑然不觉。
身后的火光和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风雪中隐约传来的、短促而凌厉的呼喝声。
“这边!脚印往乱石堆去了!”
“散开!堵住两边,别让他们再钻了空子!”
磨药人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目光疯狂扫视,终于,在石崖底部一处被几块巨大落石半掩住的凹陷处,看到了一道狭窄的、向内倾斜的黑暗缝隙。那缝隙入口处挂满了冰凌和枯死的藤蔓,里面黑得深不见底,不知是死路还是另有洞天。
没有时间犹豫了!
“进去!”磨药人低吼一声,几乎是撞开垂挂的冰凌,侧着身,背着人,强行挤进了那道缝隙。缝隙入口比他预想的还要窄,嶙峋的岩石刮擦着他的肩膀和后背的“阿叔”,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少年也慌忙跟着挤入,枯藤和冰凌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缝隙入口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刹那,刀疤脸小队长带着四名斥候,已经追到了乱石堆边缘。几支松明火把的光芒,将这片区域照得影影绰绰,怪石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脚印到这里乱了!”一名斥候蹲下身,仔细辨认着雪地上最后一点凌乱的痕迹。痕迹在几块大石头前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分散向了不同方向,又被风吹起的雪尘快速掩盖。
刀疤脸小队长举着火把,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块岩石,每一道阴影。风吹动火把,光芒摇曳,让那些岩石的影子如同活物般晃动。他看到了那处被巨大落石半掩的凹陷,看到了入口处断裂的新鲜冰凌和微微晃动的枯藤。
“那里!”他手一指,毫不犹豫,“过去两个人看看!小心点!”
两名斥候立刻持刀上前,一左一右,逼近那道缝隙。一人用刀鞘小心拨开垂挂的枯藤,火把的光探入缝隙。缝隙向内延伸不远,似乎就变得极为狭窄,甚至可能只是岩层的一道裂缝,火把的光芒照不到底,只映出冰冷潮湿的岩壁和地上些许碎冰。
“头儿,里面很窄,看不深,不知道通到哪里。”一名斥候回头喊道。
小队长眯起眼。直觉告诉他,这里有问题。那断裂的冰凌,那被明显碰触过的枯藤,还有消失在这里的脚印。但他也清楚,这种地形,强行坠入狭窄未知的缝隙,风险极大,极易遭到伏击。
“扔火把进去看看!”他命令道。
一名斥候将手中的松明火把奋力向缝隙深处掷去。火把旋转着飞入黑暗,光芒在岩壁上跳跃,照亮了大约十几步深的一段距离——确实极为狭窄曲折,地上有些湿滑的冰和碎石,再往里,似乎通道拐了个弯,火光无法触及。
火把落地,嗤啦一声,火焰在潮湿的地面上挣扎了几下,迅速变小,但没有立即熄灭,也没有引发任何惨叫或动静。
“好像……没人?”另一名斥候不确定地说。
小队长没有放松警惕。他走到缝隙口,亲自朝里看了看。除了火光能及之处,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外面风雪的呜咽从入口传入的回响。没有任何呼吸声,没有衣物摩擦声,没有伤者的呻吟。
难道判断错了?那几个人没有躲在这里,而是利用乱石堆的复杂地形,绕到别处去了?或者,这缝隙后面是条死路,他们躲在拐弯后的黑暗里,屏息凝神?
“你,还有你,”小队长点了两名斥候,“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去,也不准让任何东西出来。”他指了指缝隙两侧的制高点,“你们两个,上那边石头,盯着这片区域所有可能移动的影子。我发信号叫的其他人应该快到了,等他们到了,人手足够,再进去搜,或者用烟熏,用水灌,也得把他们逼出来!”
“是!”
安排妥当,小队长自己则带着剩下那名斥候,以缝隙入口为中心,再次扩大搜索范围,仔细检查每一处可能藏人或逃离的痕迹。他绝不相信那几个人能凭空消失。
缝隙深处,拐过那个火把光芒未能照及的弯角后,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空间稍微宽敞了一些,像一个被遗忘的小小石室,高不过一人,宽约六七尺,深有十余步。地面相对平整,堆积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干燥尘土和碎岩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岩石特有的冰冷气息。最重要的是,这里异常干燥,与入口处的潮湿阴冷形成鲜明对比,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处岩缝渗出的气流在缓缓流动,带走了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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