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桃林的硝烟还未散尽,韩小羽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发颤。屏幕上,山屯哨兵传来的影像正不断放大——黑风岭以西的荒原上,一道灰黄色的烟尘如龙卷般滚滚而来,烟尘深处,数十柄巨斧的寒光刺破天际,斧刃上凝结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是刑天部的‘破山斧阵’!”阿木凑在屏幕前,声音发紧,“他们的石斧都是玄铁混着陨铁铸的,劈山裂石跟切豆腐似的。上次亲眼见他们一斧劈开了千年铁木,树芯里的虫都没跑掉一只。”
韩小羽指尖在通讯器上快速滑动,调出荒原的地形图。黑风岭与青丘之间隔着三道沙梁,最窄的一道只有丈许宽,正是设伏的好地方。“老张,带三十斤炸药去二道梁,埋在沙层下,引线留长些。阿木,你领弓箭手去头道梁,见着刑天部的旗号就放三支火箭,别让他们误闯了雷区。”
老张扛着炸药包起身时,腰间的灵蜜罐晃出甜香,他回头咧嘴笑:“放心,上次炸熊窝的手艺没忘,保准刑天部的兄弟一脚踏空,就能看见妖族的老窝。”
荒原上的不速之客
荒原的风裹着沙砾,打在人脸上像针扎。刑雷扛着他那柄标志性的“裂山斧”——斧面比寻常石斧宽出一半,边缘嵌着七颗磨得发亮的兽牙,据说是他年轻时猎的七只雪山熊——正低头检查狼妖的踪迹。地上的爪印杂乱无章,混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慌不择路留下的。
“首领,往这边!”一个精瘦的汉子从沙坡后探出头,手里举着块染血的狼毛,“这畜生伤了老三,血还热着!”
刑雷闷哼一声,巨斧在沙地上拖出深深的沟壑,火星随着斧刃的摩擦溅起,落在干燥的沙草上,立刻燃起小小的火苗。他身后的族人紧随其后,个个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刻着深浅不一的伤疤,那是刑天部的“勇士印记”——每道疤都代表一次战胜妖族的战绩。
突然,头道梁方向传来“咻咻咻”三声锐响,三支火箭拖着红焰划破天际,在半空炸开成星状的火花。
“是信号!”刑雷猛地顿住脚步,裂山斧往地上一拄,震得周围的沙砾都在跳,“有埋伏?”
“不像。”身边的副手阿蛮眯眼望去,“火箭是迎客的路数,没带杀气。”他曾跟着父辈去过一次青丘边缘,见过人族用火箭传递平安信号。
话音未落,沙坡后转出二十个弓箭手,为首的少年(阿木)背着长弓,手里举着块木牌,上面画着个简易的斧形——那是韩小羽临时让木工刻的,刑天部的图腾。“我们是新夏部落的人,韩首领让我们来接应!”
刑雷的目光扫过弓箭手们紧绷的弓弦,又落在他们脚边的箭囊上——箭簇泛着艾草的青气,显然淬过特制的药汁。“人族?”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撞,“青丘的兔子精请你们来当说客?”
“我们是来联手的。”阿木往前递出个油布包,“这是妖族在黑风岭的布防图,你们要找的蛇族毒液池,在西坡第三道石缝里。”
刑雷没接布包,只是盯着阿木的眼睛:“五年前,蛇族用毒液泡死我们三十个孩子时,怎么没人来跟我们联手?”他的巨斧又往下压了压,沙地上的沟壑更深了。
阿木的脸涨得通红:“那时候我们还没……”
“首领!”副手阿蛮突然拽了拽刑雷的胳膊,指着布包掉出的一角——那上面画着个蛇形标记,七寸处标着个红叉,旁边写着“炸药点”三个字。“这标记……是蛇族大祭司的位置!”
刑雷的瞳孔骤然收缩。五年前,就是那蛇族大祭司,用毒液灌进了孩子们的喉咙。他一把夺过布包,粗糙的手指抚过图上的红叉,指节捏得发白:“你们想怎么做?”
沙梁下的盟约
韩小羽赶到二道梁时,正看见刑雷蹲在沙地上,用斧尖沿着布防图的线条划刻。沙粒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在地上勾勒出黑风岭的轮廓——西坡的毒液池、北坳的狼妖窝、东崖的蛇族洞,都被他标得清清楚楚。
“蛇族大祭司每三天会去毒液池换水,”韩小羽蹲在他身边,指着图上的红叉,“那时候池边的守卫最松,我们的炸药能炸开池底的岩层,让毒液顺着暗河排进荒原,淹不了人,却能让蛇族半个月没法炼毒。”
刑雷抬眼看他,斧尖停在“北坳”二字上:“狼妖窝有多少崽子?”
“二十三个,都是去年刚成年的,战斗力不强,但嗅觉比狗灵。”韩小羽从怀里掏出个陶罐,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散开,“这是硫磺和艾草熬的药,撒在身上能遮人气,狼妖闻不出来。”
刑雷没接陶罐,反而把裂山斧往地上一竖:“刑天部不搞这些偷偷摸摸的。要打,就从正门闯。”他用斧尖在沙地上劈出三道线,“我带三十人走中路,劈开他们的防御阵;阿蛮带二十人走西路,烧了狼妖窝;你们……”
“我们走东路,炸毒液池。”韩小羽接过话,“弓箭手负责压制蛇族的远程攻击,炸药够掀翻半座西坡。”
刑雷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沙梁间回荡:“你倒敢说。就凭你们手里的铁管子(指火枪)?”
“不止。”韩小羽吹了声口哨,远处的沙坡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四个族人推着辆木车走来,车上装着个黑铁铸就的大家伙——是溪村老铁匠新造的“轰天炮”,炮口粗如碗口,炮身缠着加固的铁条。“这玩意儿能把三十斤炸药送进毒液池,比石斧省事。”
刑雷的目光在轰天炮上停留了半晌,突然起身,巨斧往沙地上重重一砸:“好!刑天部就信一次人族。但有话说在前头,要是敢耍花样,我先劈了你这铁管子!”
“一言为定。”韩小羽也站起身,从行囊里取出把匕首,割破掌心,血珠滴落在沙地上,“歃血为誓?”
刑雷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抓起裂山斧在掌心划了道深痕,鲜血瞬间涌出,滴在韩小羽的血珠旁。两滩血在沙地里慢慢晕开,最终融成一片。“刑天部的规矩,结盟要换信物。”他从脖子上扯下块黑石,上面用斧刃刻着刑天部的图腾——柄劈开山峦的巨斧,斧尖缠着条蛇,“这叫‘镇妖石’,蛇族见了就发怵。”
韩小羽解下腰间的月髓晶,那是块拳头大的透明晶石,在阳光下能透出七彩的光:“这是月髓晶,夜里能发光,照得比火把远。”他把晶石递过去,“你们在荒原赶路,用得上。”
刑雷接过月髓晶,对着阳光晃了晃,突然往怀里一塞,粗声粗气地说:“明天卯时,黑风岭山口见。让你那铁管子吃饱炸药,别掉链子。”
“放心。”韩小羽掂了掂镇妖石,石头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我们的弓箭手会提前到位,给你们清出条路。”
备战的喧嚣
返回青丘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刑雷的巨斧在沙地上拖出的声响,与韩小羽腰间通讯器的“滋滋”声奇妙地混在一起。
“你们人族的小孩,都像你这么能折腾?”刑雷突然问,他刚才看见阿木指挥族人调整轰天炮的角度,那股认真劲,比刑天部的少年还像回事。
“能保得住自己人,折腾点也值。”韩小羽调出通讯器里的画面——李婶正带着农妇们炒硫磺粉,铁锅冒着呛人的黄烟;老张在二道梁埋炸药,每埋完一坑就插根红布条;溪村的铁匠铺还亮着灯,老铁匠正抡着大锤敲打新的箭簇。
刑雷看着画面里忙碌的人影,突然哼了声:“比当年那些躲在桃林里哭的强。”他说的是百年前的青丘人族,那时他们遇着妖族就只会躲,还是刑天部出手护过几次。
韩小羽没接话,只是把通讯器转向荒原深处。屏幕上,刑天部的族人正在搭建临时营寨,有人在磨斧刃,火星溅在兽皮帐篷上;有人在削木箭,箭杆削得比人族的还直;还有几个少年在比试摔跤,笑声隔着屏幕都能听见。
“你们的轰天炮,真能炸翻毒液池?”刑雷又问,显然对那铁家伙念念不忘。
“试一次就知道了。”韩小羽笑了,“不过得借你们的石斧用用——炮身需要玄铁加固,溪村的铁矿不够了。”
刑雷立刻喊来阿蛮:“把上次猎的玄铁兽爪都搬来,给人族送去。”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老铁匠,多打几根炮筒,刑天部也想尝尝这铁管子的滋味。”
夜幕降临时,青丘桃林亮起了火把。韩小羽把镇妖石挂在祭坛的木桩上,石头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与周围的月髓晶相映成趣。老张带着人从二道梁回来,满身沙土却笑得咧开嘴:“埋了八十斤炸药,够蛇族喝一壶的!”
阿木的弓箭手们正在检查弓弦,箭囊里的艾草箭码得整整齐齐。李婶端来热腾腾的肉汤,给每个人碗里都加了勺灵蜜:“明早有力气打仗。”
韩小羽望着忙碌的人群,突然觉得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刑雷发来的影像:刑天部的族人围着堆篝火,刑雷举着月髓晶,晶石的光把他的脸照得发亮,身后的族人齐声呐喊,巨斧顿地的声响震得屏幕都在颤。
“卯时,不见不散。”刑雷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悍勇。
韩小羽对着屏幕点头:“不见不散。”
桃林的火把渐渐连成一片,与荒原上的篝火遥相呼应。夜风里,既有艾草的清香,也有石斧的铁锈味,还有炸药的硫磺气——这些截然不同的气息混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默契。韩小羽知道,明天的黑风岭,将是两种力量的碰撞,也是两个部落的新生。
他握紧胸前的镇妖石,石头的冰凉里,仿佛已经传来裂山斧劈开妖阵的脆响,和轰天炮震彻荒原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