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黑风岭的树梢上。巡山猎户王老汉的布鞋踩过沾满露水的腐叶,发出“噗嗤”的闷响——他怀里揣着的兽皮已经被血浸透,边缘的朱砂符号被汗水晕开,却更显诡异。这是他在黑风岭的狼穴附近捡到的,兽皮上的狐毛沾着未干的血浆,混着熊罴的臊臭,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韩队长,您瞅瞅这个……”王老汉闯进中心地的木屋时,韩小羽正在擦拭那把传家的长刀,刀身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兽皮被扔在桌上,朱砂画的“聚义令”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红,王老汉的声音发颤,“黑风岭的狼穴空了,地上全是熊脚印,比磨盘还大,往青丘去了!我瞅着那狐毛,像是青丘狐族的……”
韩小羽的指尖按在兽皮上,触感冰凉,像摸到了蛇的鳞片。他认出那符号——是狐族的“血誓令”,只有联合其他妖族时才会使用,旁边的熊爪印边缘带着倒刺,确是熊罴族的特征。“什么时候发现的?”
“卯时刚过,我去检查猎套,就见黑风岭的雾气里飘着这个,”王老汉抹了把冷汗,“青丘住着兔族,老弱病残多,怕是……”
韩小羽抓起长刀往门外走,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阿禾,通知各村——溪村守渡口,山屯封黑风岭,田庄加固粮仓。妖族拿活物献祭,别让他们伤了牲畜。”
阿禾的通讯器“滴滴”作响,屏幕上跳出溪村的回复:“收到,已派三艘竹筏守河口。”她快速敲击键盘,补充道,“老张说他带凿子过来,能破幻术。”
溪村的竹筏与炸药
溪村的老张正蹲在渡口的石头上,给竹筏绑炸药包。油纸裹着的硝石和硫磺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用麻绳把炸药缠在竹筏边缘,嘟囔着:“兔族的小崽子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黑风岭炸平了喂鱼。”
儿子柱子扛着捆浸了油的麻布跑过来,晨光透过他汗湿的发梢,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爹,李叔说熊罴族怕烟,咱多掺点硫磺?”
“掺!往死里掺!”老张咬着牙绑导火索,“上次他们偷了咱三头羊,这次正好连本带利讨回来!”他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铜哨,吹了声长音——溪村的汉子们扛着锄头、扁担从屋里涌出来,竹筏很快挤满了人,篙子插入水中,搅碎了水面的晨雾。
竹筏行到河中央时,老张突然站起来,指着远处的芦苇荡:“看那边!”只见芦苇无风自动,露出几只毛茸茸的狐耳,正鬼鬼祟祟地往青丘的方向探头。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磨得锋利的凿子,“等会儿见了狐妖,先用凿子戳他们的幻术屏障,那玩意儿最怕铁器。”
柱子把火把凑到炸药包旁,手有点抖:“爹,这玩意儿炸起来,咱的竹筏会不会散架?”
“散了再扎!”老张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总比让兔族的孩子被狐狸精叼走强!”竹筏撞在浅滩上,他第一个跳下去,凿子别在腰后,手里挥舞着根带钉子的木棍,“跟我来,往桃林冲!”
山屯的弓箭与信号
山屯的阿木站在了望塔上,弓弦被拉得像满月,箭头蘸了特制的药——能破妖族幻术的艾草汁。他身后站着二十个猎手,箭囊里的箭支闪着寒光,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块硫磺石(熊罴族最怕这味道)。
“队长说青丘桃林有异动,”阿木对着通讯器喊,声音被风刮得有点散,“你们到哪了?”
田庄的李婶举着松明火把,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身后跟着十几个农妇,火把上的麻布浸了桐油,烧得噼啪作响:“快到青丘入口了!你们先别动手,等我们的火把引开熊罴族!”
阿木放下弓箭,往嘴里塞了块干粮——是用田庄的新麦做的饼,还热乎着。了望塔下传来脚步声,是山屯的石匠们,扛着凿子和锤子,为首的老王说:“阿木哥,幻术屏障交给我们,保证一凿子一个窟窿!”
远处的桃林突然升起股黑烟,像条扭曲的蛇。阿木抓起弓箭:“是信号!走!”猎手们鱼贯而下,弓箭在背上颠簸,硫磺石的味道混着汗味,在晨风中散开。
青丘的血与桃花
青丘的桃林此刻成了妖族的祭坛。
狐族的老族长站在祭坛顶端,银白色的狐毛沾着血,手里的白骨权杖指着被捆在桃树上的兔老族长。兔老族长的耳朵被小妖扯得通红,嘴角淌着血,却还在骂:“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东西!三百年前说好互不侵犯……”
“此一时彼一时也。”狐族长的声音尖细如针,权杖猛地砸在祭坛上,“人族占了我们的猎场,毁了我们的巢穴,现在该还了!”她挥了挥手,两只狐妖拖着哭哭啼啼的小兔子走上来,兔子的耳朵耷拉着,眼睛红肿。
“祭旗!”狐族长尖叫,“用兔族的血,唤醒沉睡的先祖!”
熊罴族的首领蹲在祭坛下,啃着半只血淋淋的野兔,皮毛上的血迹滴在桃花瓣上,像撒了把红玛瑙。他抬起头,熊掌抹了把嘴:“狐姬,蛇族的人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我把这些兔子全吃了!”
“急什么。”狐族长舔了舔权杖上的血,“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人族的通讯器很快就会被屏蔽……”
话音未落,桃林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老张的炸药炸了,碎石混着桃花漫天飞,狐族布下的幻术屏障像玻璃一样裂开,露出后面灰头土脸的溪村汉子。
“他娘的,果然有幻术!”老张举着凿子冲进桃林,一凿子劈在棵“桃树”上,树干立刻化成青烟,露出后面龇牙咧嘴的狐妖,“给我往死里打!”
狐族长尖叫着挥舞权杖,周围的桃树突然活了过来,枝桠像蛇一样缠向老张。老张的凿子劈断一根枝桠,骂道:“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他扔出个炸药包,火光中,几只狐妖惨叫着现了原形,白毛被烧得焦黑。
柱子举着火把往熊罴族堆里冲,硫磺的浓烟呛得熊罴们满地打滚,他趁机解开兔老族长身上的绳子:“快跟我走!”兔老族长刚要动,就见狐族长的权杖砸了过来,韩小羽的长刀及时劈断权杖,火星溅在他脸上。
“韩队长!”柱子喊着,火把照出韩小羽身后的阿木和猎手们,弓箭已经上弦,箭头对准了狐族小妖。
“蛇族的人在哪?”韩小羽的刀抵住狐族长的喉咙,刀身的寒气让她瑟瑟发抖。
狐族长突然笑了,笑声尖利:“你以为蛇族会帮你们?他们早就恨透了人族……”话音未落,桃林深处传来“嘶嘶”声,无数鳞片反射着寒光,蛇族首领盘在桃树上,吐着分叉的舌头。
“韩小羽,三百年的账,该算了。”蛇族首领的尾巴拍打着树干,桃花落了他一身,“人族占了我们的温泉,毒死了我们的幼崽,今天就让青丘的血来偿还!”
他突然冲向韩小羽,毒牙闪着幽蓝的光。韩小羽的长刀与毒牙撞在一起,火星溅在桃花瓣上,燃起小小的火苗。阿木的箭射偏了,擦着蛇族首领的鳞片飞过;老张的凿子被蛇尾缠住,怎么也抽不出来;柱子的火把被蛇族的毒液浇灭,手里只剩根烧黑的木棍。
就在这时,田庄的火把像条火龙出现在桃林外,李婶的声音穿透火光:“妖族怕火!把火把扔向祭坛!”农妇们举着松明火把冲进桃林,火把上的麻布烧得正旺,扔向祭坛时,狐族的幻术彻底瓦解——那些桃树原来是小妖变的,被火一烧,纷纷惨叫着现形。
狐族长见势不妙,化作道青烟想逃,却被老张扔出的凿子钉穿了尾巴,疼得现了原形——一只白毛红瞳的老狐狸,瘫在地上瑟瑟发抖。蛇族首领的尾巴被韩小羽的长刀砍中,鲜血喷在桃花上,他看了眼溃散的妖族,嘶声道:“撤!”
尾声
阿木用绳索捆住老狐狸的爪子,老张给兔老族长递水,柱子正用剩下的炸药炸毁祭坛,火光把青丘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韩小羽看着满地的妖族尸体和逃窜的背影,突然捡起块沾血的桃花瓣——上面还留着妖族的爪印。
“王老汉,”他转身对猎户说,“再去黑风岭探查,看看还有多少妖族部落被卷进来。”通讯器突然“滴滴”响,是田庄发来的消息,屏幕上只有四个字:“西北狼族,异动。”
韩小羽握紧长刀,刀上的血滴在桃花瓣上。他知道,这场妖族的联合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青丘的桃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血毯,而远处的黑风岭,雾气正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