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戒的莲纹在晨光里泛着柔光时,韩小羽正坐在老槐树下擦拭谷战斧。斧刃映出他眼底的犹豫,像蒙着层薄雾——张叔昨夜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你的根不在断魂谷,在你爹来的地方。人族修士突破筑基,得回故土沾沾人间气,不然灵力再强,也像没扎深根的树,风一吹就晃。”
“回地球?”阿禾抱着刚晒好的草药经过,竹筐上的藤蔓纹被晨露打湿,贴在筐沿像道浅绿色的痕,“可那地方……你都快忘了啥样了吧?”
韩小羽指尖划过斧柄的麻绳,缠得紧实的结里还沾着镜像空间的光尘。他确实记不清地球的模样了,只记得爹临终前说过,那里有会飞的铁鸟,有亮如白昼的灯,还有能装下整个谷的“盒子”——当时他以为是爹烧糊涂了说的胡话,直到青铜戒解锁镜像空间,他才隐约明白,那或许是另一个世界的真实。
张叔拄着拐杖走来,杖头的铜皮在朝阳下闪着光:“你爷爷当年也回去过。”老人往石桌上放了个布包,里面裹着半块锈迹斑斑的铁片,边缘刻着串奇怪的符号,“他说这叫‘钥匙’,能打开回地球的路,就藏在鹰嘴崖的石缝里。”
韩小羽捏起那块铁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符号的纹路深得能卡住指甲。他突然想起修复青铜戒时,镜魂石与戒面共振的频率——这铁片的锈迹下,似乎也藏着相似的灵力波动,像沉在水底的钟,等着被敲响。
“李婶给你烙了干粮。”阿禾的声音带着点闷,她把个鼓鼓的布囊往韩小羽怀里塞,里面的麦饼硌得胸口发沉,“她说地球的吃食不一定合胃口,带着咱谷里的面,饿了能垫垫。”布囊角绣着个小小的藤蔓结,是她连夜缝的,针脚密得像蛛网,每个结里都藏着根细麻线,扯一下能抽出半尺长,据说是李婶教的“平安结”,能保路上顺遂。
韩小羽往鹰嘴崖走时,谷里的后生们都来送他。赵猛塞给他把磨亮的柴刀:“听说那边妖兵少,可万一遇着啥野东西,这刀比战斧轻便。”刀鞘是老松木做的,刻着断魂谷的山纹,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握在手里正好贴合掌心的弧度。阿石捧着个陶罐,里面是新酿的梅子酒:“张爷爷说,地球的水不一定能喝,就着酒喝安全。”陶罐口封着红布,布上用朱砂画了个简单的避水符,是谷里的老规矩,出门远行都要带的。
鹰嘴崖的风带着股铁锈味,石缝里嵌着层淡绿色的苔藓,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抹了层油脂。韩小羽按张叔说的,把铁片按在崖壁的凹痕处——“咔嗒”一声,石缝突然裂开道窄缝,里面飘出淡淡的白雾,和镜像空间的光雾不同,这雾里带着股烟火气,像灶房刚掀开的蒸笼,混着点说不清的甜香,像是李婶蒸麦饼时的味道。
“记住,”张叔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拐杖拄在地上咚咚响,“到了那边,别硬闯,多看看,多听听。人族的根,不在蛮力,在懂得啥叫‘顺势’——就像你突破筑基时那样,水绕着石头走,不是撞上去。”
韩小羽回头望了眼断魂谷,晨雾正漫过第三道藤蔓障,李婶晾的蓝布衫在风里飘成面小旗,衣角的补丁是阿禾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很结实。他把麦饼往怀里紧了紧,转身钻进石缝的白雾里——刚迈进去,眼前的景象就天旋地转,铁片在掌心发烫,青铜戒的莲纹突然亮起,把他裹进道青白的光里,耳边全是呼啸声,像有无数股气流擦着耳边飞过。
等眩晕感散去,韩小羽发现自己站在条硬邦邦的路上,黑得发亮的地面能映出云影,连天上的流云都看得清清楚楚,比断魂谷的水镜还亮。头顶突然掠过只“铁鸟”,翅膀扇动的声音震得耳朵发麻,比谷里的雷还响,翅膀上印着红色的字,他一个也认不得,只觉得那铁鸟飞得又快又稳,不像谷里的信鸽会被风雨困住。
路边的“灯”柱上缠着会闪的光带,比李婶的油灯亮十倍,连蚂蚁爬过的影子都看得清。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路突然震动起来,一辆没有马拉的铁车呼啸而过,车身上画着五颜六色的画,比巫族的图腾还花哨,车身上的人隔着透明的屏障看他,眼神像在看山里来的野兽。韩小羽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战斧,却摸了个空——来时太急,竟把斧落在了谷里,只剩个空荡荡的斧鞘晃着。
街角的石墩上坐着个穿蓝衫的老人,手里摇着个会转的铁扇,扇面上的字弯弯曲曲的,韩小羽一个也认不得。“后生,瞅啥呢?”老人的口音有点怪,却比巫族的话好懂,带着点像谷里溪流似的柔和,“迷路啦?”
韩小羽掏出那块铁片:“老丈知道这是啥不?”
老人眯眼瞅了瞅,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这是老公交卡啊!早就不用了,现在都用手机刷码。”他晃了晃手里的小方块,屏幕亮着,映出韩小羽茫然的脸,那方块里的人影清清楚楚,比镜像空间的光雾真实百倍,“你是从山里来的吧?看着面生得很,穿得也不一样。”
韩小羽点点头,看着老人手里的“小方块”,突然想起爹说的“盒子”。他跟着老人走进家亮堂堂的屋子,里面摆着会说话的“匣子”——老人说这叫电视,能映出远方的人影,比镜像空间的幻象清晰百倍,里面的人还会动会说话,讲着他听不懂的故事。屋子角落有个会自己转的铁盘,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吃食,老人说这叫微波炉,不用生火就能热饭,他试着把阿禾给的麦饼放进去,没一会儿就冒出热气,香味比在谷里用灶火烤的还浓。
“这叫空调,能吹冷风也能吹热风,比谷里的扇子管用多了。”老人边说边往杯子里倒热水,水汽在空调风里凝成细珠,落在杯壁上像断了线的珠子,“现在的日子,比你爷爷那时候方便多喽,出门不用骑马,有地铁有公交,远的地方坐飞机,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铁鸟。”
韩小羽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学锻造时被火星烫的,当时急着把铁块打造成形,没顾上躲闪。他突然明白张叔的话,地球的“道”不在灵力的硬碰硬,而在这些看似柔软的东西里:铁鸟靠的是气流,不是蛮力挥动翅膀;电灯靠的是电流,不是火种燃烧;连人与人说话,都比巫族少了些斧凿气,多了些像谷里溪流似的迂回。
老人给了他件干净的衣服,是件蓝色的短袖,布料比谷里的麻布软得多,穿在身上像裹着片云。他跟着老人去了街市,路边的摊子摆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红的像阿禾种的草莓,黄的像张叔酿的杏子酒,还有种弯弯曲曲的水果,老人说叫香蕉,剥了皮就能吃,甜得像蜜,比谷里的野果甜多了。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手里大多拿着那个会亮的小方块,时不时低头看看,走路也不耽误做事。
“这叫手机,能打电话能看时间,还能付钱买东西。”老人教他划开屏幕,“你看,扫这个码就能付钱,不用带铜钱。”韩小羽看着老人用手机“扫”了下摊主的码,摊主就笑着把香蕉递了过来,整个过程快得像张叔用灵力瞬移,却比瞬移更平和,没有灵力碰撞的波动。
夜里,他躺在老人安排的小床上,盖着带花纹的被子,比谷里的兽皮褥子轻软。窗外的灯红酒绿像片流动的光海,比镜像空间的光雾热闹百倍,光海里还飘着音乐,细细听来,像无数根琴弦在轻轻颤动,却不刺耳。韩小羽试着运转灵力,发现丹田的玉珠竟比在谷里转得快,像被这人间烟火催活了似的,连带着经脉里的灵力都多了几分活络,不再像以前那样卡在某个节点上。
“原来这就是契机。”他摸着戒面的新叶,那里沾着点地球的灰尘,是白天在街上不小心蹭到的。“不是要找啥天材地宝,是得让灵力懂人间的活法。”就像手机支付不用铜钱,却比铜钱流通得更顺畅;就像铁鸟不用振翅,却能飞得比信鸽远。灵力也该这样,不用硬闯,顺着人间的脉络走,反而能流得更通达。
第二天一早,韩小羽把阿禾缝的布囊打开,将剩下的麦饼分给老人,布囊上的藤蔓结在晨光里泛着浅绿,老人咬了口麦饼,眼睛亮了:“这味道,像我小时候在乡下吃的,带着麦香呢。”韩小羽笑了,他想起李婶说的,好东西不管到了哪里,味道都不会变。
老人塞给他个新手机:“想家了就打视频,能看见人影,比写信快。”韩小羽把手机揣进怀里,和青铜戒贴在一起,感觉像揣着两个世界的光——一个是断魂谷的草木香,一个是地球的烟火气。
石缝的白雾再次裹住他时,韩小羽仿佛听见丹田的玉珠在轻轻哼唱,像谷里的溪流遇到了新的河道,正欢欢喜喜地往前淌。他知道,这次回去,突破的路该亮了,就像地球的灯,不用明火,也能照亮长长的夜。灵力在经脉里流淌的感觉变了,不再是硬生生冲破阻碍,而是像街边的车流,顺着道路自然前行,遇到转弯就轻轻绕过去,遇到红灯就缓缓停下来,平和却有力,像这人间的日子,琐碎却充满生机。
走出石缝时,鹰嘴崖的风依旧带着铁锈味,但韩小羽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手里的手机还在微微发烫,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他回头望了眼那道正在闭合的石缝,心里清楚,断魂谷的灵力与地球的烟火,从此在他的丹田**存了,这或许就是突破筑基最关键的“顺势”——不是舍弃一方,而是让两者像溪水与江河那样,汇在一起,流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