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陆铮手下走出那个沉闷压抑的临时据点,踏入边境小镇喧闹的街道,阳光(虽然被云层滤得有些苍白)和略带尘嚣的空气扑面而来,姜晚(姜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深吸一口气。但她忍住了,脸上保持着一种“勉强出来放风”的、带着点挑剔和好奇混杂的表情。
陪同她的是个二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精干的年轻士兵,称呼是小王。小王显然得到了明确指令,寸步不离地跟在姜晚身侧半步距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同时也不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姜晚的一举一动。
“姜同志,这一片是镇上的主街,相对安全。你需要买什么,我们可以看看。”小王开口道,语气客气但带着明显的界限感。
姜晚没理他,她的目光已经像雷达一样扫向了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相对而言)的店铺和摊位。这里毕竟靠近边境和矿区,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繁华,但各种山货、药材、手工制品、以及最多的——各式各样真假难辨的“玉石”摊子,还是挤满了不算宽敞的街道,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熟食、矿石粉尘和人来人往的汗味。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
第一站:吃的。
“那个!那个烤的什么?好香!”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冒着腾腾热气、铁架上挂着油亮焦黄烤鸡的摊子,眼睛发亮,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
小王皱了皱眉,但还是跟了上去。
“老板,这鸡怎么卖?”姜晚凑到摊前,吸了吸鼻子,一副馋虫被勾起来的模样。
“三十五一只,姑娘,正宗的土窑烤鸡,皮脆肉嫩!”摊主热情地招呼。
“来一只!”姜晚毫不犹豫,然后转头看向小王,“付钱。”
小王:“……” 他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掏出钱包付了钱。陆少校交代了,在合理范围内满足她的要求,以便观察。
热腾腾、用油纸包着的烤鸡到手,姜晚也顾不上烫,直接撕下一个鸡腿,咬了一大口!外皮酥脆,内里汁水丰盈,混合着香料和果木的焦香瞬间在口腔炸开!真实的、滚烫的、充满油脂和蛋白质的满足感,让她几乎要喟叹出声。在缅北啃硬饼喝野菜糊糊,在审查室吃冷硬盒饭的憋屈,仿佛都被这一口滚烫香酥的鸡肉熨帖了。
她是真的饿,也是真的需要热量补充。灵髓滋养的是更深层的能量和修复,而这种最直接的食物摄入带来的满足感和体力恢复,是任何能量都无法完全替代的。
她一边走,一边大口吃着鸡腿,毫不在意形象,油渍沾到了嘴角也懒得擦。小王跟在旁边,看着这个前几天还虚弱苍白、今天却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女同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这转变也太快了点吧?脑震荡后遗症包括食欲暴增吗?
第二站:还是吃的。
一只烤鸡腿还没吃完,姜晚的目光又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一个卖现炸酥肉和红糖糍粑的小摊。
“这个!这个看着也好吃!各来一份!”她嘴里含着鸡肉,含糊不清地指挥。
小王默默付钱。
于是,姜晚左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烤鸡,右手接过了刚炸好的、撒着椒盐的酥肉和裹着厚厚黄豆粉、淋着红糖汁的糍粑。她左右开弓,吃得眉开眼笑,腮帮子鼓鼓的,像个终于得到糖吃的孩子。酥肉外酥里嫩,糍粑软糯香甜,不同的口感和味道在舌尖交织,幸福感简直要溢出来。
第三站:依旧是吃的。
路过一个卖野生菌汤和米线的小店,浓郁的菌香混合着骨汤的醇厚气息飘出来。姜晚脚步一顿,眼睛又直了。
“菌子!新鲜的!老板,来碗菌子米线!多加菌子!”她探头朝店里喊道,然后转头,用油乎乎的手指了指店里的空位,对小王说:“坐这儿,等我吃完。”
小王:“……” 他看着姜晚手里还没消灭完的烤鸡、酥肉和糍粑,再看了看那碗即将上桌的、分量十足的菌子米线,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姜同志,你……吃得下吗?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吃得下!”姜晚理直气壮,把最后一点鸡肉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受了那么大罪,补补怎么了?你懂什么,这叫以形补形,吃鸡补……补力气!吃菌子补……补脑子!” 她胡乱扯着歪理,已经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眼巴巴等着她的米线。
小王无语凝噎,只能跟着坐下,像个尽职的保镖(兼钱包和搬运工),看着姜晚风卷残云般干掉了那碗热气腾腾、鲜美无比的菌子米线,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米线,姜晚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用纸巾擦了擦嘴和手。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些,眼睛也更加有神。她站起身,拍了拍根本没鼓起来的肚子(空间偷渡了一部分高热量食物进去),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还行,七八分饱。”
小王:“……” 七八分饱?这食量,抵得上他两顿!
第四站:囤货。
吃饱喝足,姜晚的“购物欲”并没有减退,反而转向了更“实用”的方向。
“那边有卖火腿和腊肉的!看着不错,带点回去慢慢吃。”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挂着密密麻麻腊味的铺子。
“那个菌子干货,闻着就香,炖汤肯定好,来几包。”
“哎?还有这边的特色酱菜和腐乳?下饭神器,拿几罐。”
“这是什么糕点?看着挺扎实,路上当干粮。”
“矿泉水?多拿几箱!还有那个……压缩饼干?也来点,有备无患。”
她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在小镇上有限的几家看起来相对靠谱的土特产店和杂货铺里穿梭,手指点过之处,各种耐储存、高热量、或风味独特的食物被迅速打包。她嘴里不停地评价着“这个香”、“那个看起来能放”、“多拿点没坏处”,完全是一副“过了这村没这店”、要狠狠囤积物资的架势。
小王跟在她身后,从一开始的诧异,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能认命地当起了人形搬运工和移动钱包。两只手很快拎满了大包小包,脖子上甚至还挂了两个装火腿的袋子。他苦着脸,看着前面那个依旧精力充沛、还在东张西望寻找新目标的“购物狂”,开始深刻怀疑陆少校给他安排的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暗线:探查。
而在姜晚这看似疯狂、纯粹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和囤积癖的购物行为之下,她的感知场始终保持着最大限度的、不引起怀疑的隐蔽展开。
接近二十米的半径,如同一个无形的扫描仪,随着她的移动,细致地掠过街道、店铺、甚至脚下的土地。
她“品尝”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比内陆城市略高,但远不如缅北矿区,更无法与“鬼哭坳”相比。这里只是受到些许辐射影响的边缘地带。
她“观察”着那些售卖“玉石”的摊贩和店铺里堆放的石头。绝大部分能量反应微弱或为零,是纯粹的工艺品或低劣仿冒品。偶尔有一两块带着极其微弱同源能量的,也被她瞬间标记,但并未表现出任何兴趣——这些小虾米,已经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更不值得冒险在监视下接触。
她的感知如同最精细的筛子,过滤着庞大的信息流,寻找着任何不同寻常的“信号”。遗憾的是,在这个普通的边境小镇上,除了人间烟火气和一些粗陋的矿物纪念品,她并未发现任何值得深入探查的能量异常点或特殊线索。
阿尔法也在意识中同步分析着地形、建筑结构、人流模式,为可能需要的紧急撤离或隐蔽行动做着基础数据储备。
半天时间,在姜晚“吃吃吃”和“买买买”的喧嚣中飞快流逝。当小王几乎要被各种袋子淹没,苦不堪言地提醒“姜同志,时间快到了,东西也快拿不下了”时,姜晚才意犹未尽地停在一家卖蜂蜜和果脯的摊子前。
她看了看小王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双手(食物大部分偷渡进空间了,只留了少量拿在手里做样子),终于“大发慈悲”般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再买点这个蜂蜜和果脯,就回去了。”
最终,当姜晚心满意足地(至少表面看起来)捧着一罐蜂蜜和一袋果脯,身后跟着如同移动货架、生无可恋的小王,回到临时据点门口时,陆铮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看着小王身上挂的、手里提的、几乎要把他埋起来的各种食物袋子,又看了看脸蛋红润、嘴角还沾着一点糖渍、眼神亮晶晶的姜晚,素来冷峻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这是,把半个镇子搬回来了?”陆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姜晚舔了舔嘴角,理直气壮:“不是说让我吃点好的,买点土特产吗?我这是严格执行命令!你看,我身体好多了吧?这都是补充能量的功劳!” 她还拍了拍自己毫无变化的肚子。
陆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特产”。他当然不会相信她只是贪吃。但她的行为,夸张到近乎荒诞,反而让人一时抓不住重点。她真的只是为了口腹之欲?还是借机观察环境?或者……这些看似普通的食物里,藏着什么玄机?
他示意小王把东西搬上车(其中大部分注定要在“路上”或“回基地后”莫名其妙“消耗”或“遗失”掉),然后对姜晚道:“上车。该回去了。”
这一次,姜晚没有再闹。她乖乖地爬上了那辆灰色面包车,在堆满食物袋子的角落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怀里还抱着那罐蜂蜜和果脯。
车子发动,驶离小镇,驶上来时的那条国道。
姜晚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逐渐熟悉的、通向内陆的景色,轻轻吐出一口气。
半天“自由”,虽然没找到新的能量源,但收获了实实在在的物资补充(大部分已安全存入空间),进一步巩固了“贪吃任性、情绪化”的伪装,也算没白费力气。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看似胡闹的出行,她隐约感觉到,陆铮对她的怀疑虽然仍在,但似乎……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容忍?或许,在找不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面对她这种“滚刀肉”式的表现,连他也感到有些棘手?
这或许是她接下来可以利用的一点。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姜晚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空间。那汪“灵髓池”依旧波光粼粼,新存入的各种食物分门别类堆放在角落。感知场收回,只维持基础警戒。
她知道,回到基地,将是另一场硬仗。
但至少现在,她肚子里有货,空间里有粮,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带刺的玫瑰,不仅成功薅到了“羊毛”(食物),还在监视者眼皮底下,完成了一次小小的、胜利的“扎根”。
虽然,在陆铮眼中,她大概只是个因为受了惊吓而变得格外贪嘴和难缠的、令人头疼的“麻烦精”。
【天灾倒计时:剩余16天23小时41分。】
回程的路,似乎因为“满载而归”,变得不那么沉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