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位面商人：从一座废墟开始 第67章 庆功下的裂痕

铁锈镇的空气里，庆祝的火星子似乎永远都落不完。刚刚从“熔岩之光”的全民狂欢里喘了口气，市政厅那帮不甘寂寞的老爷们，又捣鼓出了新花样——第一届“新纪元工业博览会”。美其名曰：展示能源危机解除后，铁锈镇工业复兴的蓬勃气象与无限潜力。

举办地点选在了原本堆放废弃机械、如今被紧急清理出来的东区旧货场。场地谈不上多讲究，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生锈管道和残破顶棚，脚下是夯实的灰土和零星的油污，但气氛却被布置得相当到位。各色旗帜（大多是回收布料重染的）在热风中猎猎作响，大功率照明灯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临时架起的高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但有点走调的进行曲。

各大部门、有头有脸的商会、甚至一些稍微成点气候的私人作坊，都削尖了脑袋想在这博览会上露个脸，搭上“新时代”的快车。展台五花八门，有的摆着利用火髓能源驱动、效率提升明显的新型机床模型；有的陈列着用新工艺冶炼出的、光泽更亮的特种钢材样品；有的甚至搞来了几盆在加强光照和营养液下、长得格外肥硕的变异蘑菇和苔藓，号称“未来农业的希望”。

人流如织，穿着稍显体面（至少洗掉了大部分油污）的市民们带着好奇和兴奋，在各个展台前流连，对着那些闪闪发亮的机器和产品指指点点，发出惊叹。小贩穿梭其中，叫卖着掺了糖精的合成饮料和烤得焦黑的虫肉串，生意兴隆。整个旧货场像个巨大的、嘈杂的、充满铁锈和希望气息的集市。

李昊作为毫无疑问的焦点人物，自然被市政厅那帮人前呼后拥地“请”来巡展。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在议长和几位高官的陪同下，缓缓走过一个个展台，听着负责人唾沫横飞地介绍，偶尔点头，问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引来一片附和与赞叹。

老陈带着几个队员不远不近地跟着，警惕地扫视着人群，虽然在这种场合出事的概率极低，但他习惯使然。“火花”早就钻到技术部的展台那边去了，正跟一群工程师争论着什么参数问题，小脸兴奋得通红。索菲亚则更关注那些展示中的数据图表和流程说明，默默记录着有用的信息。

当李昊走到代表传统重工业的展区时，气氛稍微变化了一些。这里的展品不那么“炫酷”，更多的是实体缩比模型：坚固但笨重的冲压机、结构复杂的齿轮组、泛着冷光的重型轴承。参观的人也多是些老师傅或相关行业的工人，看得更仔细，讨论的也是些扭矩、公差、热处理工艺之类的硬核话题。

然后，李昊看到了巴顿。

巴顿主管站在生产部的展台前，展台上摆放着几件代表“传统工艺巅峰”的零件样品，以及一些展示“极端条件下产能维持”的图表。他今天罕见地换下了一身油污工装，穿了一套半新的、但显然不怎么合身的藏蓝色制服，头发也勉强梳拢了一下，只是脸上的皱纹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郁，依旧明显。

他正对着几个看起来像是中小工厂主的人讲解着什么，语气平淡，但内容扎实。看到李昊一行人在议长的陪同下走近，他停下了话头，转过身。

“李指挥官，议长阁下。”巴顿微微欠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

“巴顿主管，”李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展台上的零件，“生产部这次展示很扎实，都是铁锈镇的硬骨头。”

“骨头再硬，也得有肉包着，有血养着才行。”巴顿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一个笑容，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比不上那些新玩意儿吸引眼球。现在大家更爱看会发光的石头和转得飞快的模型。”

议长在旁边哈哈一笑，打着圆场：“巴顿主管过谦了！基石嘛，总是最稳的！没有你们生产部打下的底子，那些新想法也落不了地！” 话虽如此，议长的目光却更多流连在远处技术部展台那闪烁的灯光上。

巴顿似乎没听见议长的恭维，他的眼睛看着李昊，话里有话：“指挥官这次为铁锈镇带回来的‘血’，确实够劲。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副老骨头，消不消化得了这么猛的补药。别补大了，反而伤身。”

李昊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好药也需文火慢炖，急不得。生产部的经验，正是掌握火候的关键。最近能源供应稳定，生产部这边压力应该小了不少吧？正好可以腾出手，配合技术部做些升级改造。”

“压力是小了，”巴顿从旁边侍者托盘里拿起两杯颜色可疑的合成酒，递了一杯给李昊，自己拿着另一杯，却没有喝，“就是方向有点迷糊。以前是愁没米下锅，现在米多了，却不知道该往哪个锅里下。都想着用新灶，烧新米，老灶台和老厨子，怕是快没用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发出轻微的“叮”声。李昊抿了一口那劣质酒水，淡然道：“老灶台稳当，适合炖基础的大菜。新灶火旺，能炒出花样。一座城里，既要有管饱的炖菜，也得有提味的炒菜，分工不同而已。关键是，掌勺的人心里要有数，别把锅烧穿了。”

巴顿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晃着手中的杯子，看着里面浑浊的液体：“指挥官说得在理。就怕……掌勺的眼里只有新灶的火光，觉得老灶碍事，连柴火都不想分过来了。最近技术部那边要点好料子做测试，流程走得那叫一个慢，比能源紧缺的时候还费劲。”

这话里带着刺，也带着试探。李昊知道巴顿指的是那批A-7合金被“延误”的事情，索菲亚的初步调查显示，生产部那边的解释是“内部协调和优先级调整”，暂时没发现更深的猫腻。

“流程是为了有序，慢一点，总比出错强。”李昊看着巴顿，话锋稍稍一转，“尤其是涉及核心物资，每一步都得经得起查验。我听说，生产部最近也在搞一些内部的技术优化？如果有好的成果，不妨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新灶老灶，说到底，都是为了铁锈镇这桌饭。”

巴顿心头一跳。内部技术优化？李昊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随口一说？他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土办法，修补补，比不上异界带回来的蓝图先进。让指挥官见笑了。”

两人站在嘈杂的博览会现场，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和机器的演示噪音，脸上都挂着社交性的微笑，酒杯轻轻相碰。但在那微笑之下，在平静的对话之中，一种微妙的、冰冷的隔阂与机锋，已然清晰可辨。

一个感怀自身地位不保，话里带刺，试探底线。

一个察觉异样，言语敲打，提醒规矩。

曾经或许只是理念不同的同僚，在时代巨轮的碾压和各自利益的驱动下，彼此间的裂缝已然显现，并且在这片虚假的欢庆气氛中，悄然扩大。

“祝铁锈镇工业昌隆。”李昊举了举杯，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充满潜台词的交谈。

“昌隆。”巴顿也举杯，将杯中劣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愈发冰冷的寒意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绝。

李昊在众人的簇拥下继续向前巡展。巴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炫目的灯光和攒动的人头中，慢慢握紧了空酒杯。

博览会依旧热闹非凡，欢呼声、演示声、音乐声汇成一片，歌颂着铁锈镇崭新的未来。但在这片喧嚣之下，某些根基上的裂痕，已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发出了细微而清晰的崩裂声。李昊走回索菲亚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重点查一下生产部近期的‘内部优化’项目，尤其是物料消耗和产出，要最细的账。”

索菲亚会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远处巴顿那略显孤寂的身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庆功的酒杯尚未放下，但酒杯映出的光影里，已经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危险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