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处传来的闷响如同巨兽苏醒的咆哮,整个岛屿在剧烈摇晃中呻吟。天空被急速蔓延的七彩极光笼罩,毁灭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苍穹倾泻而下!白夷的“清理协议”启动了,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暴烈!
“回营地!快!”我的嘶吼声在林木摧折的巨响中几乎微不可闻。与王离、夜枭三人如同被猎犬追赶的兔子,在剧烈颠簸、不断开裂的地面上亡命狂奔。手中那块融合了“星锚”的黑色石板滚烫如火,脑海中那幅刚刚获得的、标注着航路与观测哨所的星图剧烈闪烁,其中一个最近的哨所坐标正发出刺目的红光——攻击正是源自那里!
“营地!营地就在前面!”王离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火光,声音因恐惧和狂奔而变调。
当我们连滚带爬冲回临海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心沉入谷底。简陋的窝棚早已在震动中坍塌,留守的五名士卒中有两人被倒下的巨树砸中,血肉模糊,已然气绝。剩余三人面无人色地蜷缩在溪流边的巨石下,望着天空中那越来越浓、仿佛要压垮大地的七彩光幕,眼中充满了绝望。
“大人!天……天要塌了!”一名年轻士卒看到我们,哭喊着。
没有时间哀悼!没有时间恐惧!
“所有人!下水!潜到珊瑚礁下面去!快!”我厉声咆哮,这是唯一能想到的、可能隔绝能量冲击的掩体!天空中的攻击,绝对是范围性的毁灭打击!
幸存者们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向海浪翻涌的浅滩。我一把抓起地上昏迷的一名重伤员,与王离、夜枭一起,奋力冲向那片环绕海湾的珊瑚礁群。
就在我们刚刚潜入冰凉海水,躲入最大一片珊瑚礁阴影下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粗大的、七彩斑斓的能量光柱,撕裂了苍穹,精准地轰击在岛屿中央!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尖锐嗡鸣!紧接着,是无边的白光吞噬了一切视觉,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面八方扩散!
海水瞬间沸腾、蒸发!我们藏身的珊瑚礁在冲击波下如同沙堡般粉碎!巨大的力量将我们狠狠拍向海底深处,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挤碎!耳鼻喉中灌满咸涩的海水和自己的鲜血!
我死死抓住一块礁石根基,另一只手攥紧那块滚烫的黑色石板,精神力疯狂涌入,试图激发其可能存在的防护力量!石板上的盘蛇符号与星辰纹路爆发出微弱的辉光,勉强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能量膜,抵挡了最致命的瞬间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毁灭性的能量潮汐终于过去。我挣扎着浮出水面,眼前景象如同炼狱。
天空中的七彩光幕缓缓消散,露出后面扭曲、焦黑的天空。原本郁郁葱葱的岛屿,以中央为圆心,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数里的、深不见底的巨大焦黑坑洞,边缘的岩石融化成了暗红色的琉璃态,发出滋滋的响声。森林消失了,山丘被抹平,我们之前藏身的雨林、水潭、星骸……一切都不复存在。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翻白肚皮的海鱼和破碎的树木。
“王离!夜枭!”我咳出肺里的海水,嘶哑呼喊。
不远处,王离拖着一名昏迷的士卒浮了上来,脸色惨白如纸。夜枭和另一名影爪战士也从水下冒出,剧烈喘息,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清点人数,连同我在内,仅剩六人!又折两人!
完了吗?白夷的打击只有这一下?
就在这侥幸的念头刚升起时,我手中的黑色石板突然再次剧烈发烫!脑海中的星图上,那个红点并未消失,反而在快速移动、逼近!同时,星图边缘,另外两个原本黯淡的哨所坐标,也开始闪烁起警示的黄光!
“还没完!他们来了!在水下!找掩体!”我嘶声警告,目光死死盯住远方海面。只见湛蓝的海水深处,三个修长、流线型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破开海浪,如同死神的鱼雷,向着我们所在的海湾疾驰而来!是白夷的水下攻击单位!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面对这种毁天灭地的科技力量,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如同蝼蚁般渺小。
不!不能死在这里!我猛地低头,看向手中滚烫的星图石板,看向那幅标注着航路的光图。一条蜿蜒的、由星光构成的虚线,从我们当前所在位置,延伸向南方遥远的海域,终点是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安全跳跃点”的符号。这是“星锚”记录的、离开这片星域的航路!是唯一的生路!
但如何启动?需要能量!需要载体!我们有什么?这具残躯?这柄近乎沉寂的“星涡之钥”?这块记录星图的石板?
赌上一切!
“所有人!手拉手!围成一圈!把你们所有的力量,哪怕是一丝意念,全部集中到我身上!快!”我状若疯魔地嘶吼,声音因极度激动而撕裂。
王离、夜枭等人虽不明所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毫不犹豫地照做。六人在这破碎的珊瑚残骸间,手手相连,形成一个脆弱的圆。我将“星涡之钥”插在圆圈中央,双手死死按在滚烫的星图石板上,精神力、体内那微弱的光暗星力、乃至燃烧灵魂本源产生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涌入石板,同时疯狂沟通着“星涡之钥”!
“以星锚为引!以我魂为祭!开星路!”我发出了源自生命最后的咆哮!
嗡——!!!
星图石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上面的星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脱离石板,在虚空中交织、旋转,化作一个微缩的、不断扩张的星璇!插在地上的“星涡之钥”剧烈震颤,剑身内部的星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疯狂抽取着周围空间中残存的、稀薄的星力,甚至开始抽取我们六人身体内最后的生命能量!
痛!灵魂被撕裂、被点燃的极致痛苦!但我死死坚持着,将全部意志聚焦于星图上那条南方的航路终点!
“定位!南七!星标‘归墟’!跳!”我以意念嘶吼。
轰隆——!!!
就在三个白夷水下攻击单位即将冲入海湾的瞬间,我们六人脚下的海面猛然塌陷!一个直径数丈的、内部是疯狂旋转的七彩星光的漩涡凭空出现,将我们连同周围的海水、珊瑚碎片一起,猛地吞噬了进去!
天旋地转!时空错乱!仿佛被扔进了宇宙风暴的中心,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魂都在被撕扯、重组!视野中是破碎的光影洪流,耳边是亿万星辰生灭的轰鸣!
这一次的星路穿梭,远比上次更加狂暴、更加不可控!仿佛是在没有足够能量和坐标精度下的强行跳跃!
“啊啊啊——!”王离、夜枭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乱流中几乎解体。
我也到了极限,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即将熄灭。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仿佛看到旋转的星涡尽头,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巨大的陆地轮廓……以及,陆地上空,悬浮着的、密密麻麻的、样式古朴却庞大的……楼船帆影?那帆影的样式,依稀有些……熟悉?
是幻觉吗?还是……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颠簸。咸湿的海风。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让我瞬间泪流满面。耳边是哗哗的海浪声和木料吱嘎的声响。我躺在一个狭窄、摇晃的空间里,身下是粗糙的木板。
这是……哪里?
我挣扎着想坐起,浑身却如同散了架般剧痛,尤其是灵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几乎让我再次昏厥。
“醒了!徐先生醒了!”一个带着浓重闽地口音、却充满惊喜的呼喊在耳边响起。
徐先生?谁?
我勉强转过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粗布短褂、头上包着布巾的年轻水手,正激动地看着我。他的打扮……分明是……秦朝水师的样式?!
我猛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船舱,除了我,还躺着王离、夜枭等五人,个个昏迷不醒,但胸口尚有起伏。透过舷窗,可以看到外面是蔚蓝无垠的大海,以及更远处……连绵的、熟悉的中原海岸线?!
我们……回来了?回到了……大秦?!
星路……将我们送回了东海?!
那之前的陆地轮廓和楼船帆影……不是幻觉?!是……大秦的水师?!
就在我心神剧震,难以置信之际,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舱门被推开,一名身着秦军将领甲胄、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目光锐利地扫过舱内,最终落在我脸上。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片刻,又扫过我手边那柄依旧黯淡无光却样式奇古的“星涡之钥”,以及我怀中那块已然恢复冰冷、却多了无数星辰纹路的黑色石板,瞳孔猛地一缩。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恭敬与试探:
“末将南海郡尉任嚣,奉皇帝陛下密令,巡弋东海,寻访仙踪。阁下……可是三年前奉旨出海,为陛下寻求长生仙药的……徐福徐先生?”
徐福?长生仙药?三年前?
我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星路一跳,竟已过去三年?!而嬴政……他还在?他还在寻找长生?!
那这片熟悉的故土,是希望的彼岸,还是……另一个更大的漩涡?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悄然浮现、与星图石板隐隐共鸣的鸟虫篆玉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归来,或许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