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傅、钱阿姨、赵阿姨都围了过来,眼神里混杂着紧张和一丝不敢表露的期待。
“周大爷怎么说?”孙师傅嗓子发干,问得小心翼翼。
我把周大爷的话复述了一遍。驿站里一片寂静。
“家政公司?合作?”孙师傅皱起眉头,习惯性地表示怀疑,“靠不靠谱啊?别又是白忙活一场。”
“周大爷介绍的,应该不至于骗我们吧?”钱阿姨小声说,带着点希冀。
“现在这情况,有点机会总比坐着等死强。”赵阿姨叹了口气。
我理解他们的顾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尤其是刚经历了好邻居超市和工地项目的双重打击,信任变得格外脆弱。但我也清楚,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看似相对正常的救命稻草。高利贷是饮鸩止渴,绝不能碰。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我定了定神,“孙哥,明天上午,你跟我一起去见见周大爷说的那个人。钱阿姨,赵阿姨,驿站就麻烦你们照看着。”
第二天上午,我和孙师傅按照周大爷给的地址,找到了一栋略显老旧的写字楼。家政公司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老板姓吴,是个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挺实在的中年人,和周大爷描述得差不多。没有寒暄太多,吴老板直接切入正题。
“周叔跟我提过你们的情况。”吴老板给我们倒了杯水,“我也了解了一下你们驿站做的那些事,送急病的,通下水道的,帮老人取药的,挺不容易。我们公司呢,主要做写字楼和家庭的定期保洁,现在想往社区服务这块延伸,特别是针对老人的上门服务,比如助浴、陪伴、简单餐食准备。但这块需要人,需要信任,光靠我们打广告,效果慢。”
他看了看我和孙师傅:“周叔说你们在小区里有基础,人也靠谱。我的想法是,我们合作。我们公司提供培训、标准化的服务流程、保险和客户资源。你们驿站,作为我们在锦秀花园社区的线下服务点,负责接收订单、安排师傅上门、做初步的客户沟通和维护。收益按比例分成。”
孙师傅忍不住问:“那……怎么分?有底薪吗?”
吴老板笑了笑:“底薪没有。我们是合作模式,不是雇佣。每单服务费的毛收入,扣除公司承担的材料和保险成本后,我们拿四成,你们驿站拿六成,上门服务的师傅费用从你们那六成里出。多劳多得。”
我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听起来模式轻,我们不用投入太多成本,主要是利用现有的场地和信任基础。分成比例也算合理。关键是,这确实是一个相对稳定、能产生持续现金流的业务方向,而且契合我们“社区服务”的定位。
“吴老板,模式我们原则上同意。”我谨慎地说,“但我们有几个顾虑。第一,服务质量和纠纷处理。师傅是我们安排,但如果服务出问题,责任怎么界定?第二,客户资源。如果合作久了,客户直接找你们公司了,我们驿站岂不是被架空了?”
吴老板点点头:“陈老板考虑得周到。服务质量,我们有统一的培训和验收标准,出了问题,根据原因划分责任,该我们承担的绝不推诿。合同里会写清楚。客户资源方面,我们可以签排他协议,在合作期内,锦秀花园社区的这类业务,只通过你们驿站接单。我们要的是稳定的服务网络,不是来撬墙角的。”
他的话打消了我们一部分疑虑。接下来,我们又详细聊了培训内容、服务定价、接单流程等细节。整个过程,孙师傅虽然话不多,但听得很仔细,时不时问一些实际操作中的问题。能看出,他对这种有章法的合作模式,比之前那种漫无目的的挣扎,接受度更高一些。
离开吴老板的公司,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孙师傅看着窗外,突然说:“小陈,这事儿好像有点搞头?”
“嗯。”我应了一声,“至少是个正经路子。比借高利贷强。”
回到驿站,我们把情况跟钱阿姨和赵阿姨说了。两位老人听说不用投钱,只是多接电话、派派活儿,还能有稳定收入,也都松了口气,脸上多了点活气。
合作很快启动。吴老板那边派了培训师过来,对孙师傅和钱阿姨、赵阿姨进行了简单的上门服务规范、沟通技巧和应急处理培训。我则把驿站一角重新整理了一下,挂了块“暖心家政社区服务点”的小牌子,接了根网线,用电脑安装了吴公司提供的简易接单系统。
第一批订单主要是周大爷在社区老人群里帮忙宣传带来的,量不大,多是每周一次的上门打扫或者陪护聊天。孙师傅负责安排合适的阿姨上门,钱阿姨负责沟通协调。虽然每单分到驿站手里的钱不多,但细水长流,最重要的是,它带来了一种久违的、稳定的感觉。每天打开电脑,看到系统里有新的订单提示,心里就踏实一分。
这笔虽然微薄但持续的收入,像一剂强心针,让濒临断裂的资金链勉强维系了下来。我精打细算,用这笔钱,加上驿站其他业务的零星进账,硬是凑齐了那笔五万块网贷的最低还款额。逾期危机暂时解除。
更重要的是,这次合作带来了一种心态上的转变。我们不再是被动地承受打击,而是开始主动寻求外部的资源和合作,尝试在更大的商业网络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依然渺小,但不再是孤军奋战。
一天下午,天空飘起了细密的冬雨。驿站里没什么人,孙师傅在检查工具,钱阿姨和赵阿姨在整理刚送来的家政服务用品。窗外,快收驿站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驿站里,却有一种风雨飘摇中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