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育良领着浩夜,穿行在静谧的夜空下,看着那烛火若辰与星辉同灿。浩夜不无感慨的说道:“城市的喧嚣,总算是没有吵到这里的清宁,这是一片净土,但是人心灵的一处栖息地。秦大哥,我很喜欢这儿。”
秦育良:“我也喜欢这里,这儿的人勤劳俭朴,简单醇厚,重情重义,但在思想上,还相对落后,甚至是还有些愚钝。”
浩夜:“这是环境造就了这些人的品格与思维,当文化思想能进入到这里的时候,这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秦育良:“人性会往往会因为物质生活的改变,会把最卑劣的地方发挥出来,且不知悔改,小夜,你相信吗?”
浩夜:“秦大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悲凉的感觉?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秦育良:“不是,因为我看到了好的一面,也看到了坏的一面。”
浩夜:“你从哪里看到的?现实生活中?”
秦育良:“这还用问吗?好的一面,我的朋友在这里,用赎罪的方,坚守那颗初心,坚持到了最后,直至生命的结束,他旦笑着离开的,他就是我在这儿的好友袁鹤。”
“至于坏的一面,我一天之中见到了我们的上司,李院长被双规。我又目送上海来的一个发小被警车带走。他是二小的校长,不过,那天我看到他眼神里的悔意,心中还挺不是滋味的,我有点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
浩夜:“别人的思想我们禁锢不了,我们的思想也与别人不同。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有太多的人变了。太多的不合理的事情出现,反而成了一种高尚的美。一些传统的美德,却不再被人提倡了。我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人,大概就还守着这个底线,没放吧?”
秦育良:“这个范围有点广,我们管不了别人,只要把我们自己管理好就可以了。”
二人在这说说谈谈中来到了学校,放假了,这里一只烛火也没有了。秦育良望着那其中的一间宿舍发着呆。
浩夜:“秦大哥,那天宿舍里曾经住着你最好的朋友吧。”
秦育良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一转眼就是十几年,可他却早早的驾鹤而行了。”
浩夜的大脑里灵光乍现,‘不打不相识’,这个词怎么又听到了?他不由得问道:“秦大哥,你到这个小山村是专门来打架的吗?你与这位袁鹤兄打,又与洪胜舅舅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有故事性,在这么好的夜晚,讲讲吧,你的朋友一定也听得到。”
秦育良:“十几年前,一次送医送药下乡的活动,我与同事经过鹰嘴崖时,天湿路滑。我劝同事在鹰嘴岩那露宿一晚,然后再过去,同事说我们又的耽误一天,因为出来已经小半个月了,再有两个村子上完,我们就可以返程了。”
“当时我是一个人,出来回城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但他不一样,他的妻子岳丽刚生宝宝四个多月,还需人照顾的时候,所以他很着急。”
“我说那我走在前面吧!先探路,你千马跟在后边,免得马惊了。在当时,这段路太难走,看一眼吓得人腿肚子都直哆嗦。于是我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他当时很高兴的。看到他一脸微笑的样子,我也是高兴的。”
可当走到这条路的中间时,只听到有石头滑动的的声音,我下意识的一回头,老张和马都齐齐的向那深渊处落下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空洞的悬崖下传来老张的呼唤和下坠后的砰砰两声在山谷里回响。”
“当时脑袋一晕,我的同事就没了,我有点不相信,我站在悬崖边嘶吼的喊着,没有声音,我知道前面的袁家村还有近十公里的路程,我必须去求救,去找人救他。于是我疯了,一般向袁家村跑去。”
“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我冲进这所小学,敲响了学校的犁钟,拼命的敲着。因为这也是我们每次下乡送医送药的聚集地。这不要命的钟声,把全村的男女老少基本都叫来了。”
“我哭着叫向他们哀求道,请你们快到鹰嘴崖的中间路段救救我的同事吧,他为你们送医送药,连人带马都掉进来鹰嘴崖。有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动了动嘴说道,“别救了,没有希望的。那地方年年不死掉几个人,是无法安生过这一年的。”
“我听了,当时就冲他发疯了,这是什么话?小夜,你听听,这话一出口,让人感觉是多么的没人性,我冲着他就大吼开了。我说你们这一帮子没人性的人愚昧无知,蠢钝,自己放任一条生命就这么流失,你们还是人吗?他可是为你们下乡送药好几年的张医生,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个老年人过来对我说:“小伙子,你也不该是个冲动的人,下乡送医送药,你也来过两次了,也该知道鹰嘴崖那地方就是要人命的地方。”
我听了怒吼道:“要人命又如何?掉下去的人也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又一个男人向我说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下去找?为什么要跑这来寻求我们的帮助?你凭什么?”
这话一下子又像火上浇油一样,把我当时激动的情绪又燃上了一个台阶,我怒吼着,嘶喊着:“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就是自私自利的一帮子小人……我的言语犀利,说话难听。我当时就是一个疯子,他们这种态度是又气又恨。”
一帮子男人不但不救人,反而不依不饶了,全部冲我摩拳擦掌,说要把我放到这扔到鹰嘴崖下,没有人会知道。
我当时还大吼着,你们扔吧扔吧,老子也不想活了,为你们送医送药,是我瞎了眼,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很文静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说:“我是这个村的民办教师袁鹤,说话还起点作用。我们跟队长商量一下,可以吗?”
我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与那蹭蹭上窜的火焰,好像被他的软语说动,慢慢的有点平熄。
他转过身,冲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说道:“袁大红,你是一队之长,你看这个姓秦的小子,累的都快趴窝的样子,让他和我打一架。他打赢了,我们组织人拿着火把去救人,他打输了,就让他滚蛋,好不好?你是知道我身上是有点功夫的”。
叫袁大红的人听了点点头,说道:“行,我就相信你袁老师一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就不送他去鹰嘴崖了。你得尽全力,你若输了,我们全体出动去找那个张医生,我说话算话。”
袁鹤听了转过身,冲着我微微一笑:“姓秦的,你准备好了吗?我是代表这个小村子在和你打架,你要竭尽全力,听到了吗?”
“当时处于疯人的状态,但也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但我死不认输,冲上前去就像他发疯般的抡起拳,打过去,他身体轻轻的一躲,躲开了。他接下来的一拳就重重的打在我的右肩上,我感觉到了,非常疼。我以前好像激发了我更深的怒意,我就一如一头下山的猛虎,不管天地的雨,点般的拳头朝他落了下去,当时比疯子还疯。”
“他的前胸,肩胛,一下子挨了我几十拳,一口鲜血都喷了出来,他边咳边说,大家看到了吗?我打不过他,姓秦的小子赢了,你们大家去救张医生吧!袁大红队长,您一定要说话算话,您的三个孩子可都在我这儿上学呢?请上天作证,你们若不尽心尽力,老天饶不了袁家村的任何人,我袁鹤以命发誓。”
“袁大红当时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他不敢怠慢,领着所有成年的人,组成了一支队伍,向鹰嘴崖进发了。”
“袁鹤扶着我走进了他这间宿舍,我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多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袁鹤直挺挺的睡在我的旁边,手里抱着我的一只胳膊。他脸色惨白的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偶尔的两声咳嗽,才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我们俩的周边围了二十多个小脑袋,他们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袁老师,那些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忧。”
“我一骨碌坐起来,拉过袁鹤的手就去摸他的脉搏。还好,心率还正常,只是弱了些,我低头看了一下它的周围,被子旁边的毛巾上有很多血,一定是他咳出来的。我急忙拍拍他的脸,他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看道是我立马高兴的说:“秦医生,你总算被我拦住了,你要是真把这些村民惹急了,他们是敢把你扔到那个荒郊野外的,也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开化,一些流传下来的老做法还在骨子里根深蒂固。我在这儿就是想让下一代人不要再这么冥顽不灵,我想要他们改变。”
当时听了袁鹤的话,我被吓了一跳,但旁边还有很多的学生在围观,我便对这些学生说,你们老师需要休息,今天就放假吧?等到外面那个犁钟声响起的时候,你们再到学校来上课,好吗?”
这些孩子很依赖袁鹤,向门外走时很是恋恋不舍,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我和袁赫并不熟悉,这是我第三次到这个小村来送医送药,讲一些基础病预防知识,借用过这其中的一间教室。这儿也仅有两个教室,却有五个年级,一个老师。当时由于匆忙,只是和袁鹤打过招呼,给村民讲完科普课,便翻山越岭的去了另一个村子。”
浩夜不无感动的说道:“又是一个无私的奉献者,苦了他了,令人敬重与佩服啊!”
秦育良:“小夜,你不知道?当一个人越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你才发现他那孱弱的身体里,竟储存了那么大的能量。那是满满的热情与爱。”
“因为身体原因,一下子回不了医院,无法汇报工作,更没办法,把张医生,掉进悬崖的事,传给院方。
“可有谁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袁鹤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求了他的远房表姐,并把自己是袁鹤的事讲了出来。这才说动表姐,又走了十几里的村部,找到老支书,又派人把这件事通知到医院了。”
秦育良说到这儿,又难免心中酸楚,眼泪扑簌籁的落下来。浩夜也被袁鹤这段故事感动的热泪盈眶:“羸弱的躯体,金子般的心。这袁大哥走的太可惜了,能成为他的朋友,岂不是此生无憾呐。”
秦育良:“小夜,人生哪有什么无憾?这憾事不是桩桩件件的摆在面前了吗?”
浩夜知道秦育良心里的苦,连忙安慰道:“秦大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得努力向前看,他妈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微笑的。”
秦育良:“话是这么说,可真正做起来该有多难呢?你知道在袁鹤的身上都经历过什么吗?他和温院长还有一段不解之缘,他就是温院长被人贩子卖去做童养媳的男人。”
“什么?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浩夜不无惊讶的问道。
秦育良在静夜里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是的,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温院长,那被人贩子拐卖的经历,洪胜舅舅之间的故事,还有与温润浩嘉莹之间的事情,你肯定都调查清楚了。”
浩夜:“回答道,是的,这些我都清楚。当时很同情温院长的遭遇,但现在仔细想想,她又是多么的幸运,从小生活在了一个不缺爱的家庭里,而且备受养父母宠爱。她只有那么不到三个月人生苦难和失去亲生父母的悲哀,但是年纪小些,打击相对小些吧!”
秦育良:“话也不能这么说,温院长太聪明,把小时候的事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我陪她刚到小村时,见到洪胜舅舅,她是气愤的,而且给洪胜舅舅起了个雅号,叫酗酒舅舅。这其中的是非曲折,算起来都是人间疾苦。一起来都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痛。”
浩夜:“那也是洪胜舅舅过于伤心造成的,并不是有意为之,这些都是可恕的。看得出来,洪胜舅舅在努力的用后半生弥补着这一段过失。”
秦育良:“是的,洪顺舅舅想把福利院的事情都建好了之后,亲手交给温院长,他就会搬出福利院,与我和雪儿一起过日子。”
浩夜:“这洪胜舅舅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该发的光也发了,该发的热也发了,也在想给自己找一个退路了。他说过,福利院再好,那儿不是他的家,他喜欢雪儿也喜欢你他说他会和你们一起过日子。他还邀请我将来退休也和你们一起过。”
秦育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就是感觉,我和洪胜舅舅,都陪不了雪儿长大,自从雪儿来了之后,我想了很多,她今年才九岁,我都四十六了,我到底还能陪她多少年呢?洪胜舅舅就更不必说了,他已经七十的人了,今后的路还有多远呢?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忽然会往这些方面想,我大概是老了吧!”
浩夜却说道:”秦大哥,你有点杞人忧天了,你现在身体这么好,有什么好怕的。小雪,还有我这个后盾呢?如果从书法这块算起来,小雪,应该是我的小师妹,我会用一生去守候照顾她的,您还担心吗?”
秦育良听了浩夜这段话,像吃了颗定心丸,高兴的说道:“嗯,小夜,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浩夜用手指着天空笑着说:“秦大哥,你看北斗星永远绕着北极星转,他们的方向从没有错过。你相信吗?”
秦育良:“那是一种渊源,怎能不信?也是给世人指明方向的地方,岂能不信?”
小山村的烛火在夜深人静时慢慢的熄灭了,只剩下天空上那闪闪的星辰,汇聚成了道道荧光,照亮了前方的路,秦玉良和浩液才往回走。
身后,星辉洒满了校园,带着满满幸福的微笑,看着这一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