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浩夜,浩震宇,洪胜舅舅,温院长,秦育良,一行五人,便向小山村,出发了。
夏日的长风,透过车窗,清柔妩媚的,抚摸着车里,每个人的身心,让人的心里暖暖的,懒懒的。
连接每一个乡村的山路,经过了人工修整,比春节前要好上了很多,路面也加宽了,路面上都铺上了石子。车胎辗上去,砰砰砰的在车下响着,被挤压的飞了起来。
在浩震宇的眼里,这的风景是美的,路况却是令人堪忧的。浩夜聚精会神的开着车,一点都不敢马虎,这路就像夹在大山里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伸向了远方。
洪胜舅舅坐在后面,笑着说道:“老浩,见识到了吧?听过一首歌没?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紧挨着他坐的浩震宇:“电视里听过,很好听。歌写的很美,可身临其境了,才发现差距很大。”
洪胜舅舅:“是啊,大山中还没有太大发展,但总归是在进步中,路多半是土路和石子路。想想这里慢慢肯定会走上康庄大道的,我有这种预感。”
“七年前,这里极为闭塞,人背马驮。我第一次进山,去找那个名为袁家村的小村子时,就拉了三匹马,驮了很多生活用品。那时候从县城去村里的路,窄而陡峭,若有人进一次县城,得备上两三天食物,才可以走完这一程。往返一次得一星期,真的困难。”
洪胜舅舅又说道:“山里人家几乎不出门,生活物资极度缺乏。田薄人稀,一个村子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战线倒是拉得很长,一家离一家又很远。”
浩震宇听了,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发挥作用,想象着这地方的田园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开车的浩夜一直专心致志,大山大川,他没少见,但开车走在这么崎岖的山路上,他还是第一次。
开车的速度相对于牛马时候,还是平稳快速了很多。当车行至鹰嘴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几个人一路坐车,颠簸的也有些饿了,于是在路边泡起了方便面,加了几片午餐肉,凑合吃了一顿。
吃过饭,几个人席地而坐,洪胜舅舅的话匣子再次打开:“你说这人是不是有前世渊源的?就我们这几个人,天南地北的,然后能聚到一起谈天说地,这是老天赐给的多大的情缘呢?就为这到了小村上说啥也得庆祝庆祝,先喝他两壶,以表达心里的痛快。我想若是老温和老浩在世,也会一起高兴的。”
浩震宇听着心里别扭,这怎么又出来一个老浩呢?姑妈也成了洪胜舅舅口中的老浩,我这个前天刚被他封的老浩也在这这。这洪胜舅舅是个不分里外的家伙。想及此,浩震宇很无奈的摇摇头。
他抬起眼睛看了洪胜舅舅一眼,问道:“你一个人在小乡村里呆了七年,那生活怎么办了?看这地方的样子,也是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的。”
洪胜舅舅说道:“我是谁呀?我可是红胜舅舅,论吃苦的耐力,我可是一把好手。”
浩震宇接着说:“我相信,十分的相信。看你把福利院改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个完美主义者!”
洪胜舅舅呵呵呵的笑着说:“小震宇,这回你可夸大其词了。我从云南腾冲到这个乡村,一住就是七年,就是为还一个愿望,为了小丽。”
说完,洪胜舅舅抬起双眼,看着温院长,说道:“年轻时不懂事,把一件事做错了,一错就是一生,人做好多事情都是用来赎罪的,我也不例外。”
浩震宇听了洪胜舅舅的话,再看洪胜舅舅那一脸认真劲,他信了,这老头此时此刻是百分之百的真诚,一点玩笑都没有了。
洪胜舅舅干笑声中淡淡的讲述了把温院长弄丢的那件事,又讲了自己寻找温院长的事,而自己的生活经历,他却越过没讲。这也许就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去留已无意义,何须再去谈起,谁人不是人生过客,谁人又不是在得失之间游漓。计较太多反累其身其心,对于洪胜舅舅这种历经沧桑的人来说,凡事皆淡然,只问心中宽了吧!
浩震宇听完了自咂舌:“小师妹也是历经风雨人生之人,从今以后也该是一片艳阳天了。”
浩震宇不无感慨的说道。温院长听了,轻轻一笑:“没什么了,都过去了,只是在这一年中,我又做了一件错事。对小安雪有偏见,只因她太有个性,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性格让我莫名其妙的衬厌,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只想跟那个孩子计较,而且还去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差一点害了她的命,现在一见到安雪,笑脸对我,都会浑身不自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温院长,在这小憩一会儿的时间里,讲出了压在心里的秘密一样。仿佛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长吁了一口气。
周边的四个男人同时保持沉默了,他们实在猜不透温院长这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秦育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说道:“走吧,我们还要赶两个小时的路呢!”
浩震宇和浩夜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几个人是同一个动作,唯洪胜舅舅被浩震宇拉了一把,才站了起来。看着温院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唉声叹气的说:“你瞅瞅,你瞅瞅,你这个孩子,都四五十岁了,还跟一个**岁的小女孩,一较高下,你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温院长不曾多笑的脸挤出一抹苦笑,说道:“那时候我们几个妈妈对孩子管理简直就是高压状态,可安雪来了之后,他就反对这种管理,一个人抗衡,我们整个福利院一样。惹得每个妈妈对她都不太看好,都感觉他就是个刺头,还逮住谁扎谁的那一种。可以说在福利院,她成了处处受排挤的对象。”
温院长说到这,浩夜却暴怒了:“当时把小雪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一定会照顾好她吗?让她在福利院能获得到家一般的温暖。可是你们给了她什么?简直就是没有人性的折磨,这样一个孩子,怎么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她成了一个小抑郁症患者,我和秦大哥憋着满肚子的话不能说,不能讲,天底下有你这样当别人妈妈的人么?”
温院长被浩夜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愣在了原地,她现在一句也无法解释,更无从解释,此刻的她,看上去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低头不语。
浩震宇,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瞪了好眼一眼说道:“现在一大堆的埋怨与抱怨,能有什么作用?也在世上长了三十年了,啥时候见你变成男人婆了?还在这儿磨磨唧唧的,有完没完了?”
浩震宇的一句话,把浩夜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没再多言,而是直直的向停在路边的霸道走去。
的确,老父亲说的对,即使再去计较,也无济于事,只能增添大家的烦恼,浩夜也从浩震宇的当头棒喝中想明白了。他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向温院长走过去,伸出手牵着温院长的衣袖向车的方向走来,一句话也没讲,为温院长拉开车门,又用手挡在车门上,等温院长坐好,才把车门关上。
身后不远处的秦育良,浩震宇和洪胜舅舅见了,知道浩夜这是已经原谅了温院长,都会心的点点头。
浩夜:“您们三位还愣在那儿干什么,不打算走了么。”
三人被浩这么一喊,立马往车边快速走来,而洪胜舅舅又是最慢的一个,妥妥的一个老年肉坨子。移到车边,浩夜也帮他拉开副驾的东门,护着他坐了进去。
浩夜这次转过右驾驶位上了车,启动,并向鹰嘴崖的路段慢慢开过去。
这段路比年后温院长和秦玉良来时有了大大的改变,突出的山体部分,像是被炸药炸过了一样,很多的大小石块铺满了这段路,原来只有一米多宽的路,现在被拓宽了五米多,两辆轿车可并行了。
这段路,秦育良听他下乡的同事说过,但具体变化成什么样,是一点也不知道。今天一来确实是一个大变样,走起来感觉平坦又开阔了许多,这鹰嘴崖终于还是被人类征服了。
秦育良见了不无感慨的说道:“鹰嘴崖,鹰嘴崖,人过愁苦鹰发麻,低头下看千万丈,挪动一步凭胆拿”。
洪胜舅舅:“七年前我来的时候,还听到过这种说法,当时牵了三匹马,走这的路,这一匹与另一匹错开了走,生怕一个受了点惊就是个大麻烦。这几公里的路,我是一直胆战心惊的走完的,走到坡平处,两条腿一打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洪震宇:“那叫后怕,人都会如此。一鼓作气壮着胆子干完了一件事,回过头来再一想,感觉那件事简直不是自己完成的。
甚至自己可以给自己封神一样,过了那个阶段,还会大言不惭的对别人说,我干了某某某一件大事,是不是这样的?老洪。”
洪胜舅舅:“老浩,你可拉倒吧,我走过去之后和谁去说话呀?那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除了花点钱打通过人际关系,在没有人理过我。七年里,我一个人默默的在那儿生活,就为等小丽回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想,知道不?”
这二人大概是看着路况,放心了,不知不觉中又开始了老顽童的模式,斗开嘴了。
秦育良和浩夜被这二人搞的,嘴都快脸上扯上耳朵了。温院长一个人坐在车后座的石侧门口处异常的安静,她的心似乎飞远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浩夜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样的温院长,不免又有几分担心,自己这次说温院长的话,的确有些重了。难免有点过意不去,看着有点呆滞的温院长,浩夜的心里又起了波澜。温院长毕竟是姑爷爷与姑奶奶的养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觉得自己这个小辈也是有点过分了。
浩夜,故意打断了温院长的沉思:“小师叔,咱们福利院的孩子经过这半年的学习,他们在四小的学习情况适应了吗?”
温院长听了一怔,才发现浩夜是在跟她说话。她声音低低的回答道:“很好的,我们福利院输出的孩子都很适应,而且特别爱学习。鲁宇明校长夸了他们很多次了,这次的期末考试,一二年级的第一名都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
浩夜听了,笑着说道:“无论怎么说,小师叔,你们几个妈妈教导有方,辛苦了。”
温院长听了,似乎心里一下敞开了,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这些孩子都很争气,一个个那种学习的劲头,就像天天打比赛一样,都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对了,浩夜,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嗯,四小新派来的支教的五名大学生,是你帮忙让他们来到这的吗?那里有三名大学生老师到福利院给我们这冲次的十三个孩子在当英语老师,几个孩子进步也非常快。朱自强和张丽香的英语水平,已达到了上初中的能力。”
浩夜思考了一下,想起来了:“哦,你是说朱自强应该上初二了?张丽香应该上初三了,他们的年纪到了,可他们现在数学和语文的成绩怎么样?有进步吗?小师叔,您提到的五名大学生是您这位大师兄的建议,他们也是您这位大师兄资助到大学毕业的,还是燕大的优秀毕业生呐。”
温院长听了很愉快的答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说的朱自强十分聪明,男孩子嘛,那大脑在学习方面,就跟开了挂一样,接受能力超快。再经过这一个暑假的训练,秋季开学时跟初二的学生一起上课,肯定没问题。”
“至于张丽香,相对反应慢一些。但是那孩子认学,每天都是起的最早的,睡的最晚的。我们临时给他布置了一个学习室,因为秋天他就要上初三的,面临的压力一定很大,关键是他写字的速度慢,这一点考试时会很吃亏的。”
浩夜听了这句话,抓重点一样的说道:“只要她学习跟得上,练字这一块我回去培养培养她,也许会有改善的。”
温院长听了笑着说:“太感谢你了,浩夜。这丫头,学习那种严谨劲,要是能考上个师范,将来回来做一名老师,一定是一名优秀的老师。”
浩夜听了十分愉悦的说道:“那就往这个方面培养他吧,写字这一块我会指导他的。”
温院长与浩夜的对话,令浩震宇十分讶然,他不解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直接要上初二初三的人?福利院的孩子年龄很大吗?从前没上过学吗?”
温院长一脸苦笑道:“大师兄,不怕您笑话,这些孩子在浩夜没来之前吃饱穿暖都是问题,连学校门都没进过,有的孩子在福利院已经呆了七八年,他们的年龄都很大了,早就超出适龄儿童的年纪。”
“今年第一次集体上学,但效果很好,期成绩尚算理想。只有一个孩子舍去上学,走向社会了,。他是去学了电焊这门手艺,我想将来他会生活的很好。”
浩震宇听了这些话,不自觉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可怜的孩子,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都去好好读书,我们的社会是缺人才的,更需要人才的。”
温院长努力的点着头:“是的,大师兄,我们会让他们好好去学习的。”
从鹰嘴庵到小村的这段路,是在轻松愉快中度过的。当秦育良指挥着浩夜的车子停在一棵大榕树的下边时,温润浩佳莹的故居便展露在众人面前。一车人,在太阳快落山时,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