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照五世道在红尘 第37章 人间丑剧

“许慕尘！这箱饮料的生产日期你看了吗？！都快过期了还往上摆！你眼睛长着出气的？” 声音之大，足以让半个超市的顾客侧目。许慕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争辩，抬眼看见大锤阴沉的脸色和周围看热闹的眼神，又只能咬牙忍下，闷头去搬那箱饮料。三姐却不依不饶，追着数落，从饮料说到他不会记账，再扯到“整天魂不守舍不知道想哪个野女人”。许慕尘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回一句：“你够了！有完没完？” 这一句，就像火星掉进油桶，立刻引发三姐更高分贝的咆哮和更不堪入耳的咒骂。顾客们或摇头走开，或兴致勃勃地驻足“观赏”，临走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超市，不像做买卖的地方，倒像是上演市井闹剧的戏台。

有时候是在街头。两人“恰好”一同出门办事，前一秒还勉强并肩，后一秒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吵起来。三姐会当街指着许慕尘的鼻子，骂他“窝囊废”、“没良心的东西”；许慕尘起初还试图维持一点可怜的男人尊严，小声制止，后来也豁出去了，红着眼睛吼回去，什么“毒妇”、“骗人精”之类的词也往外蹦。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有认识的人过来劝，两人倒是暂时熄火，对着劝架的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着“没事没事，两口子拌嘴”，可那眼神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劝架的人一走，战火往往复燃，甚至更烈。最后总是不欢而散，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留下看客们摇头咂嘴：“啧啧，这哪是两口子，这是仇人见面啊！”

更荒唐的是在一些不得不共同出席的“场合”。比如远房亲戚的婚礼，两人盛装出席，坐在主家安排的席位上。开始时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和，给新人敬酒，说几句套话。酒过三巡，或是被某个不识相的人问起“最近生意如何”、“孩子谁带”，那勉强糊住的裂缝就开始显现。三姐可能会用一种炫耀又带着刺的语气说：“生意还行，就是有些人心思不正，总想些有的没的。” 许慕尘则会闷头喝酒，冷不丁回一句：“心思正不正，自己心里清楚。” 一来二去，唇枪舌剑，夹枪带棒，让一桌宾客食不知味，尴尬无比。主家更是后悔不迭，请了这么一对“活宝”来砸场子。

他们的“战争”，早已超越了关起门来的“丢面子”，上升为一种公开的、持续性的“小丑表演”。镇上的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同情（对许慕尘居多）、鄙夷（对三姐居多），渐渐变成了一种看笑话的麻木和猎奇。

“听说了吗？昨晚许三姐和许慕尘又在超市门口吵了半个钟头，为了五块钱的账对不上！”

“今天早上我看见许慕尘一个人在小饭馆喝闷酒，眼睛都是红的，肯定又干架了。”

“他们俩现在就是咱镇上的‘景儿’，比电视剧都精彩，天天有更新！”

“电视剧还讲个逻辑，他们这纯属胡闹，演戏都演不像。”

“离又离不利索，过又过不下去，天天这么闹，图啥呢？孩子可怜哦……”

“图啥？图个存在感呗！一对小丑，生怕别人忘了他们那点破事。”

流言蜚语如同空气，无处不在。人们不再需要刻意打听，关于他们的最新“剧情”会自动传播到每个角落，成为枯燥生活的最佳调剂。他们越是吵闹，越是掩饰，就越显得可笑、可悲。那层为了面子而披上的“夫妻”外衣，如今千疮百孔，不仅遮不住丑，反而成了最滑稽的戏服。

许慕尘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绑在集市上示众，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嘲讽和怜悯，烧得他浑身疼痛。他开始害怕出门，害怕见人，可又无处可逃。三姐也同样备受煎熬，她的“大师”光环在这种持续的丑闻消耗下，日益黯淡。客户看她时，眼神里除了求助，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好奇，或者是对“大师”竟然也如此不堪的某种微妙的优越感。

最痛苦的是，他们自己都渐渐分不清，哪一刻是真正的恨，哪一刻是为了维持这畸形关系而不得不进行的“表演”。吵闹成了习惯，互相伤害成了日常，甚至有时候，他们会恍惚觉得，这种激烈的对抗，是不是就是他们之间仅剩的、扭曲的“连接”方式？

日子还得照常过。超市要开门，孩子要吃饭，债要还（也许还有），外面那些看客的目光要面对。他们就在这无休止的吵闹、掩饰、出洋相、再吵闹的循环里，彻底沦为了小镇上最出名的一对“小丑”。不是单纯的丢脸，而是上升为一种现象级的存在，一种用自身悲剧娱乐大众的、活生生的讽刺剧主角。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因为编剧还要考虑逻辑和观众的耐受度。而生活，往往比戏剧更荒诞，更残忍，也更不留情面。这场人间丑剧，没有导演喊停，演员深陷其中，观众乐此不疲，所有人都被一种诡异的惯性推动着，向着未知的、但大概率不会是美好的结局，一路滑行。只是不知道，这辆破车，最终会撞向何处，又会将车上车下的人，带往怎样的境地。

罗清收回法脉的后果，如同釜底抽薪，在三姐的生活中逐渐显露出狰狞的全貌。曾经那些看似容易的财路，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拧紧了水龙头。以往络绎不绝上门“看事”、求“法事”的客户变得稀稀拉拉，即便来了，所问之事也多是些鸡毛蒜皮，供奉的“法金”更是大打折扣，再难有动辄成千上万的“大单”。那些靠着罗清早年口碑和人脉建立起来的“高端”客户圈，似乎也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悄然退散，或者转向了其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