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出来吃饭啦!今天有秋刀鱼哦,再不起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静音姐的声音。温和的,带着一点熟悉的、催促的笑意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的,是飘来的的食物香气,混合着米饭的蒸汽和烤鱼的焦香。
光线很柔和,是午后斜阳透过纸拉门洒进来的、暖洋洋的金色。空气里有淡淡的、院子里的草木清香,还有晒过太阳的被褥那股蓬松的味道。他躺在一张熟悉的、铺着柔软棉褥的榻榻米上,身上盖着轻薄而舒适的羽织。
这里……是他的房间。在家的院子里,那个他和纲手、静音一起生活的地方。
“臭小子,昨天又熬夜研究你那破封印术了吧?”纲手的声音传来,懒洋洋的,带着被阳光烘烤后的微醺鼻音。她大概又躺在廊下偷闲,手边搁着喝了一半的清酒,医书盖在脸上挡光。“静音,别管他,饿了他自己会像野猫一样翻厨房。”
静音在门外轻笑,脚步声远去,木屐踩在回廊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渐行渐弱。
多么美好的画面。平静,安宁,没有硝烟,没有死亡。
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他不想动呢?
身体很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又像是漂浮在温暖的水里,使不上力气。他听着门外的呼唤,听着院子里隐约的风声和鸟鸣,却连抬起一根手指,回应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假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的深处响起。
“凌?”静音的声音去而复返,带着一丝担忧。纸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她探进头来,居家和服的袖口挽到小臂,身上还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格子围裙。
“真的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白?”
她走了进来,榻榻米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么真实。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掌心朝上,想要贴向他的额头试探温度。她的指尖修剪得很干净,带着常年处理药材留下的淡淡药香,那是凌无比熟悉、曾无数次带来安心感的气息。
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只手靠近。
没有焦距的瞳孔里,倒映着静音关切的面容,和她身后被阳光照亮的、浮动着微尘的空气。
然后。
那只手,连同静音整个温婉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躺在被褥上的额头,穿过了他枕着的、填充着荞麦壳的枕头,甚至毫无滞涩地穿透了下方的榻榻米地板。
没有触感。没有温度。没有一丝一毫被碰触的实感。就像一道全息投影,覆盖在了另一层互不干涉的画面之上。静音的手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能清晰看到后方墙上的水渍旧痕。
静音似乎毫无所觉。她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眉头微蹙,脸上的关切依旧生动。
“真是的,肯定是着凉了。那我把饭菜给你好好温在灶上,醒了记得一定要吃,不准又拿兵粮丸糊弄。”她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朝门外走去。身影在门口的金色光晕中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消散无形,连木屐声都未曾再次响起。
凌的眼睛眨了一下。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一片麻木。
又来了。
房间里的景象也开始崩坏。
温暖的阳光迅速抽离,被头顶骤然亮起的、惨白刺目的灯光取代,冰冷的光线吞噬了每一个角落,也吞噬了最后一丝暖意。木质的天花板变成了纯白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穹顶,空气中草木和食物的清香被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化学药剂和血肉微焦的气味彻底取代。
“凌!该去训练了!今天我们来比试谁先绕村子跑完一百圈!这就是青春的较量啊!!” 凯充满活力的吼叫声突然在耳边炸响,绿色紧身衣的身影扑来,但同样穿透了他的身体,撞在后方突然出现的透明屏障上,碎成一片光点。
“凌前辈,这份病例您看一下……” 琳温柔的声音。
“喂,凌,下将棋敢不敢再来一局?” 玄间咬着千本。
“凌老师!新做的丸子,快尝尝!” 红豆笑嘻嘻地端着一盘三色丸子。
卡卡西沉默地靠在门边,带土咋咋呼呼地抱怨着什么,阿斯玛吐着烟圈,红微笑着作画……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这间诡异的房间里,说着符合他们性格的话,做着符合他们习惯的事。围绕着这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凌,构筑出一个热闹的、充满生气的景象。
然后,又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这些身影开始扭曲变形。
他们的声音重叠、交织,从清晰的对话变成含糊的絮语,最终混合成尖锐的、失真的、无法分辨的噪音,疯狂冲击着凌的耳膜和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他们的身影也变得支离破碎,时而穿透他的身体,时而像接触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撕裂,最终一个接一个,如同阳光下脆弱的肥皂泡,啵的一声,碎裂成无数细微的光粒,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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