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名录,在魏延的指尖下停留了许久。
诸葛。
这两个字,比名单上任何一个江东大姓都更具分量。
不仅仅是因为它背后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更是因为它联系着成都的那位军师。
相比于陆逊,诸葛瑾的归顺过程简单得近乎平淡。
魏延甚至没有亲自登门,他只是派邓艾送去了一封信。
信中并未提及任何招揽之意,只是以汉中王刘备的口吻问候了诸葛瑾的近况,并提及了远在蜀中的诸葛亮对他这位兄长的思念。
仅此而已。
第二天,诸葛瑾便亲自来到了将军府,递上了降表。
他本就是个通晓时务的务实之人。
孙氏大势已去,连孙权与陆逊都已俯首。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更何况,那封信里已经给足了他台阶。
诸葛瑾的问题解决了。
但诸葛家的真正难题,却不是他。
而是他的长子,那个曾经被誉为江东麒麟儿的少年天才,诸葛恪。
自从吴郡兵败,又亲眼目睹了自己那条毒计被孙权彻底否决之后。
诸葛恪便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
他不说一句话。
整日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之内,对着墙壁枯坐。
昔日那个顾盼自雄言辞机变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就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
诸葛瑾几次三番想要劝慰,都被他用沉默挡了回来。
这位老成的长者面对心如死灰的儿子,束手无策。
魏延听闻此事后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前往,而是在将军府内处理了数日政务。
直到陆逊彻底将江东的民政理顺,新的官吏体系开始有效运转,他才终于动身。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带任何礼物。
依旧是邓艾与钟离牧随行。
诸葛府。
诸葛瑾在正堂接待了魏延。
这位新降的长者,神态间满是疲惫与忧虑。
“有劳将军挂心,逆子……唉,他心气太高,此番一败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诸葛瑾长叹一声,言语间充满了为人父的无奈。
魏延只是平静地开口问道:“子瑜兄莫要担心,元逊现在何处?”
“他在……在书房。”
“有劳子瑜兄,带我去看看。”
诸葛瑾一愣,想要说些什么。
但看到魏延那不容置喙的姿态,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起身引路。
书房的门紧闭着。
魏延没有让诸葛瑾叩门,而是直接伸手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
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蜷缩在角落的书案旁。
他的身形消瘦头发散乱,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正是诸葛恪。
魏延的脚步没有丝毫放轻。
他大步走了进去从怀中掏出一卷军报,看也不看直接朝着那个背影扔了过去。
竹简砸在诸葛恪的背上,又滚落在地。
诸葛恪的身躯猛地一颤,却依旧没有回头。
一旁的诸葛瑾大惊失色,正要上前。
魏延却抬手拦住了他,然后用一种极冷的语调,对着那个角落里的身影开口。
“你看看吧,这就是如今的江东。”
他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李严在会稽干得不错,短短十日已经连斩了七名不听号令的当地豪强。如今的会稽郡,家家闭户人人自危,市面上连个卖米的人都找不到了。”
“偌大的一个富庶郡,快被他变成一片烂泥塘了。”
魏延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角落里的那尊“石像”,终于动了。
诸葛恪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血色,一双眼睛里更是空洞无物,如同两口枯井。
他的视线慢慢地落在了地上的那卷竹简上。
那上面记载的是会稽的乱局。
是汉军将领与江东士族之间,正在激化的矛盾。
一丝微不可见的波动,终于在他那死寂的脸上浮现。
魏延将这丝变化尽收眼底。
他走到诸葛恪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很聪明,诸葛元逊。你的计策你的才智都很好。甚至让我想起了你的叔父。”
这句话,让诸葛恪那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叔父……
“但你的才智用错了地方。”
“你的这把火,不该用来烧自己人,更不该用来烧你自己。”
“它应该用来烧敌人!”
魏延蹲下身拾起地上的那卷竹简,再一次拍在了诸葛恪的膝盖上。
“现在,江东的敌人就在这里。”
“那些阳奉阴违自恃清高,以为法不责众,以为汉中王拿他们没办法的江东士族,就是敌人。”
“李严用刀杀,杀不尽也服不了人心。只会让这片土地流更多的血,结更深的怨。”
魏延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诸葛元逊去会稽。”
“去帮李严安抚地方,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士族豪强,重新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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