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水师大营,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白日里战船尽数归港,巨大的楼船静静地停泊着,桅杆如林却不见一张扬起的帆。
岸上营门紧闭,高高的箭楼上哨兵的身影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从江面上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营寨内有士兵在操演着最基础的队列和戈法,动作整齐却毫无杀气。
几名伪装成渔夫的探子在下游远远地看着,交换了一下确认的眼色。
魏延大营戒备森严毫无异动。
那名派往成都的信使,他们也亲眼看着一路向西快马加鞭而去。
一切都表明柴桑的这头猛虎,真的被关进了笼子里,正在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成都主人的命令。
然而当最后一抹残阳沉入江水,夜幕笼罩大地时。
整个柴桑大营就从一头打盹的睡狮,骤然变成了一头在黑暗中睁开血盆大口的洪荒巨兽。
长江之上杀声震天,没有火把没有灯光。
数十艘小巧迅捷的走舸、蒙冲如同江面上的幽灵,在漆黑的夜色中穿梭来去。
“杀!”
一声爆喝那剌赤着上身,第一个从船舷上翻身跃下。
冰冷的江水只没过他的腰间,他手中的环首刀便已经划破了一名“敌人”的喉咙——那是一个包裹着厚厚稻草的木桩。
在他身后三千乌浒蛮兵如同水鬼,悄无声息地从水中冒出,手中的短刀与弩箭在月色下闪烁着幽光。
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在齐腰深的水中奔跑竟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右翼!右翼跟上!阵型乱了!”
贺齐在一艘指挥船上急得大吼。
他麾下的那些江东水师旧部虽然水性精熟,但何曾见过如此疯狂的打法。
他们习惯的是船对船的接舷战,是万箭齐发的对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当成两栖的怪物,在黑夜里从水下向陆地发起突袭。
最初的演练是场灾难。
江东兵嫌弃乌浒蛮子粗野,不懂水师章法。
乌浒蛮兵则觉得这些“汉兵”在水里慢得像乌龟,打起架来软绵绵的。
冲突,械斗,几乎天天都在发生。
直到魏延将两方的百人将全部吊在了帅旗之下,只说了一句话。
“身为我大汉健儿,不能在一个锅里吃饭,不能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那就给老子一起去江里喂鱼!”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贺齐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剌的乌浒蛮兵负责第一波的渗透与破袭,他们天生就是黑夜的宠儿,是丛林与沼泽里的王者。
而贺齐的水师旧部,则利用他们对船只的精熟驾驭,负责将这些“杀神”在最准确的时间投送到最致命的地点。
一个负责“飞”,一个负责“落”。
磕磕绊绊,鲜血淋漓。
短短十数日,这支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蛟虎营”。
已经从最初的互相敌视,开始变得有了一丝令人心悸的默契。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水师……”贺齐喃喃自语。
他看着那些乌浒蛮兵与自己的部下一起,嚎叫着冲上泥泞的滩涂,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进行着抢滩与攻坚的演练。
“这根本不是水师。”
“这是一支可以从水上攻击任何地方的‘飞军’!”
他终于明白了魏延那疯狂计划的一角。
这支“怪物”部队根本不是为了防御长江,不是为了与曹操的水师决战。
它的唯一目标就是攻击!
从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水域,向着最脆弱的腹心发起致命一击!
……
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魏延刚刚听完一名探子的回报。
“……孙权离开会稽,尽起会稽、建安之兵,声势浩大。他听闻将军已派信使赴成都且营中并无异动,已彻底放下心来,正全力准备与孙绍决战。”
魏延摆了摆手,让探子退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孙权放心了?
很好,他要的就是孙权放心。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邓艾。
邓艾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一开口便是最精准的情报。
“禀将军,曹操……在...在庐江。收编朱桓旧部,整编水师,打造楼船。动作极大,不似……不似只为守江。”
“孙权。兵力已过万,朱治旧部多有归附。陆逊……依旧在丹阳,按兵不动。但与孙权的信使,往来频繁。”
邓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钉子,将江东的局势图清晰地钉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一个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南下的曹操。
一个内乱不休,打得头破血流的孙家叔侄。
还有一个手握数万精锐,作壁上观待价而沽的陆逊。
好一出大戏。
魏延听完所有情报,没有立刻说话。
他缓缓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在庐江、建业、丹阳、会稽之间缓缓划过。
整个江东,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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