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一瞬而过。
时间在柴桑过得缓慢而又压抑。
对于江面上那些伪装成渔夫的探子来说,这半个月枯燥得令人发疯。
魏延的大营一如既往,营门紧闭壁垒森严,除了每日例行的操练再无半点多余的动静。
那面象征着镇北将军的帅旗,终日高悬纹丝不动。
这头猛虎,似乎真的在笼子里睡着了。
然而对于蛟虎营的五千士卒而言,这半个月简直就是地狱。
白日,他们被拆散,与普通士卒一同进行最枯燥的队列训练,磨平身上所有在夜间养成的杀气。
黑夜,他们则化作水鬼,在冰冷的江水中一遍遍重复着抢滩、渗透、搏杀。
没有呐喊,只有兵刃划破稻草人时沉闷的声响,以及失足落水后剧烈的喘息。
贺齐不止一次看到,那些白天还在一起操演的袍泽,到了晚上就变成了生死相搏的“敌人”。
前一刻还在同一个火堆旁分食干粮,下一刻就在泥泞的滩涂上用木棍毫不留情地敲断对方的肋骨。
那剌的三千乌浒蛮兵,与贺齐的江东旧部,已经从最初的互不顺眼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
乌浒蛮兵教会了江东士卒如何在黑暗中用牙齿撕咬。
江东士卒则教会了这些蛮族勇士如何利用水流与船只,将自己的利爪伸向最致命的地方。
这支怪物军队在魏延的沉默中被锻造成型。
议事大厅之内,魏延依旧站在那巨大的沙盘前。
他一动不动,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
贺齐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已经快被这种死寂的等待逼疯了。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
邓艾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身上还带着一股江水的湿气。
他没有向魏延行礼只是走到沙盘旁,将一枚小小的红色令旗插在了丹阳的位置上。
然后,他开口了。
“禀……将军。丹阳,陆逊……拔营了。”
贺齐的脚步猛地停住,他霍然转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将军!陆逊他终于动了!他终于做出选择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盘前,死死盯着那枚代表陆逊大军动向的令旗。
只见那令旗所指的方向并非北上迎击曹操,也非西进攻打柴桑而是朝着东南方向。
“是会稽!他要去和孙权合兵一处了!”贺齐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将军,孙权信了!他真的以为我们按兵不动在等成都的命令!他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对付孙绍了!”
江东内乱将进入最**,这对于时刻准备着趁虚而入的柴桑军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魏延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将代表陆逊的那枚令旗,顺着东南方向慢慢推到了孙权主力所在的位置。
“公苗,这不是结束。”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这只是开始。”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条清晰的轨迹,从会稽指向吴郡,最终落在了建业城那小小的木牌上。
“他们合兵一处目标必然是建业。孙绍小儿的死期,不远了。”
“孙绍若死,孙权又将一统江东。”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大帐的角落响起,是钟离牧。
这个一直靠在柱子旁闭目养神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走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沙盘。
“届时,孙权尽收江东兵马人心,会成为比孙绍难对付百倍的敌人。”
“我军,再无插手机会。”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贺齐脸上的喜悦僵住了。
是啊,他们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可若是两只老虎斗完了合成了一只更强大的猛虎呢?
那他们这只等着捡便宜的豺狼,又该如何自处?
大帐内的气氛,瞬间从狂喜跌落至凝重。
魏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
他的手指离开了建业重重地敲在了长江北岸,那个被各方势力都有意无意忽略了的地方。
庐江。
“他们忘了一个人。”
魏延转过头看向邓艾。
“士载,曹操的水师,练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贺齐和钟离牧都愣了一下。
曹操?那个远在天边的敌人,此刻提他做什么?
邓艾的神情变得严肃。
他上前一步,那双总是记录着山川地理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冰冷的数据。
“庐江水师,根基……根基虽弱,但曹军人多。”
他说话时那种轻微的磕绊,反而让他的话语充满了某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夏侯惇,在……在许昌时便是治军严酷的将军。他到了庐江得了曹操的命令,不惜代价日夜操练曹军士卒习练水战。”
“曹军不习水性,溺死者甚众,但夏侯惇……不管。他以北军之法,练江南之兵。用人命去填。”
邓艾的每一句话,都让贺齐的心往下沉一分。
“他们……还在赶造楼船蒙冲。看样子……”
邓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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