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依旧站在那巨大的沙盘前,手指悬停在建业的位置久久未动。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贺齐、邓艾、钟离牧,甚至连那剌,都感觉到了空气中某种正在酝酿的、危险的气息。
魏延终于收回了手。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淡地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士载。”
“末……末将在。”邓艾立刻上前一步。
“你立刻替我拟一份公文,上报汉中王。”
魏延转身走到主位上坐下,姿态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将孙权求盟之事,原原本本写上。割让柴桑、豫章两郡条件优厚,但孙权此人狼子野心,恐有借刀杀人之计。”
“我军当务之急是巩固荆州,图谋襄樊,不宜过早卷入江东内乱。恳请汉中王与军师早做定夺,批复盟约是否可行。”
邓艾愣了一下,但随即领会躬身应诺:“喏。”
他立刻走到一旁的案几前,铺开竹简开始研墨。
一旁的贺齐却按捺不住了。
他曾是江东大将深知孙权此刻的困境,也同样明白这对于魏延来说是何等千载难逢的良机。
“将军!此举怕是不妥!”
贺齐上前一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
“上报成都?将军可知从柴桑到成都,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至少需要月余光景!战机稍纵即逝,等成都的批复下来,江东这碗热酒怕是早就凉了!”
“孙权如今内外交困,正是我军趁虚而入,一举夺取江东腹地的大好时机!为何要将这天赐良机交由他人定夺,平白蹉跎?”
魏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贺齐一句。
“公苗,你觉得从这里到成都,一来一回最快需要多久?”
贺齐一怔,下意识地回答:“快马八百里加急,途中不出任何意外,最快……最快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
魏延重复了一遍,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我要的,就是这一个月。”
贺齐彻底蒙了。
魏延放下茶杯,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我要让孙权相信,我正在等这一个月的批复。我还要让成都那边也相信,我魏延还是那个‘忠心耿耿,不敢擅专’的镇北将军。”
他的话语平淡,却让贺齐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这……这是在演戏?
不仅演给孙权看,还要演给自己的主公刘备看?
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等贺齐再问邓艾已经将拟好的公文呈了上来。
魏延接过看也没看,直接卷起用火漆封好。
“来人!”
一名亲卫队长快步入内。
“传我将令,挑选军中最善骑射的精锐信使,备上最好的快马!将此公文八百里加急送往成都!”
“喏!”
亲卫队长接过竹简,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城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八百里加急,军事要务,闲人避让”的高声呼喝。
那名信使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大张旗鼓地冲出柴桑城门朝着西面绝尘而去。
整个过程,嚣张得像是在唯恐天下人不知。
议事大厅内,贺齐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直到那马蹄声彻底远去,魏延才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的那种恭顺和谨慎,在站起的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酷。
“无关人等,全部退下。”
命令下达,大厅内的仆役、卫兵迅速退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魏延、邓艾、钟离牧、贺齐,以及那剌。
魏延走到邓艾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士载,你替我再写一封。”
邓艾没有丝毫意外,重新铺开一卷新的竹简。
“这一次,用我们的亲卫亲自送出去。走另一条路!”
魏延开始口述,邓艾奋笔疾书。
“禀汉中王、军师。孙权割地求盟,实为缓兵之计,欲以我军为盾,挡曹操西线兵锋。其心可诛,其计可恶。”
“臣,魏延,已于明处派遣信使,携‘请示’公文赴成都,以麻痹孙权之心,令其安心内斗,此为阳谋。”
“臣另有暗计。孙权、孙绍、曹操三方鏖战,必是江东最虚弱之时。待曹军渡江,建业城防压力最大,人心最乱之际,便是我军顺流而下直取建业,一举平定江东之良机!”
“此计凶险,需瞒过天下人。若汉中王与军师收到前一份公文,恳请务必暂缓处理或故意拖延不批,或斥责臣魏延擅作主张。总而言之,恳请大王配合臣演好这出戏。”
“待臣夺下建业掌控江东,届时整个长江防线,皆为我大汉所有!北伐大业,指日可待!”
“臣,魏延,顿首百拜。”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邓艾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计划太过疯狂,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骗孙权,骗曹操,甚至连自己人都要一起骗。
魏延接过这封真正的密信仔细看过一遍,然后亲手封好交到邓艾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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