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风尘仆仆的江东使者被两名亲兵引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柴桑城内的议事大厅。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卷用火漆密封的竹简。
“小人是吴……吴侯使者,拜见镇北将军!”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与无法掩饰的急切。
魏延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与邓艾、钟离牧推演着江东战局的下一步。
贺齐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擦拭着自己那把镶金嵌玉的宝刀。
使者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孙权的使者,在这个时候?
魏延没有立刻回头。
曹操破庐江兵锋直抵长江北岸的消息,三天前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案头。
他缓缓转过身接过那份竹简掂了掂,分量不轻。
他扯开火漆展开竹简,一目十行。
大厅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魏延的脸上,试图从他那毫无变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魏延看完了,他又再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几个字。
割让柴桑,割让豫章。
两郡之地,好大的手笔。
孙权这是被曹阿瞒逼到墙角,准备拿江东的肉来喂他魏延这条“恶犬”,好让他去反咬曹操一口?
这已经不是与虎谋皮了,这是直接把两块最肥美的肉扔到老虎嘴边,求着老虎别吃自己。
“呵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魏延的喉咙里溢出。
他将竹简递给了身旁的贺齐。
贺齐曾是江东大将,对孙权最是熟悉。
贺齐接过竹简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点了点头。
“确是吴侯的亲笔。”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意味。
“割让豫章,公苗,你这位旧主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魏延的语气很淡定。
贺齐放下竹简,此刻也变得严肃起来。
“将军,孙绍无道内乱已生,曹操大军压境外患迫在眉睫。吴侯此举虽是无奈,却也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需要时间,需要将军您按兵不动,甚至需要将军您为他牵制曹军的西线兵力。这两郡之地便是他换取时间的价码。”
“价码?”
魏延重复了一遍,手指在沙盘上轻轻敲击。
“士载,此事你怎么看?”他看向邓艾。
一直沉默的邓艾走上前,那双睿智的眼睛落在了沙盘上。
他的手指划过柴桑,又划过南面的豫章郡。
“若……若得此二郡。我荆州东部,将再无后顾之忧。”
他说话带了点轻微的磕绊,但思路却清晰得可怕。
“我军可将东线防御兵力,尽数抽调至北线。全力……全力图谋襄樊。”
“江东,便成了我军天然的屏障。”
邓艾的话,说出了最直接的战略利益。
一个摆在台面上,让魏延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屏障?”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是钟离牧。
这个一直像个影子般站在角落的少年,此刻却走到了沙盘前。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那片代表江东的区域。
“不是屏障,是盾牌。”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孙权不是要我们做屏障,是要我们做他的盾牌。替他挡住来自曹操西面的攻击,替他吸引曹军的注意力。”
“他送出两郡看似吃了大亏。实则是将祸水东引,将我荆州军绑上他的战车。”
“此为借刀杀人,借力打力。”
少年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孙权温情脉脉的盟约之下最冷酷的算计。
贺齐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虽然已经归顺魏延,但对故主的情感依旧复杂。
钟离牧的话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快。
“子干此言未免太过诛心,吴侯如今腹背受敌行此险招,也是为了江东存亡。”
“存亡?”钟离牧终于抬起头,看了贺齐一眼,“江东存亡,与我荆州何干?”
一句话,噎得贺齐哑口无言。
是啊。
江东亡了,对荆州有什么坏处?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但若是能趁着嘴唇破裂的时候把牙齿变得更锋利,甚至能吞下另一片嘴唇呢?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那剌感受到了这股凝重的气息,一直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魏延摆了摆手制止了可能发生的争论。
他走到那名依然跪在地上的江东使者面前。
“信,我收到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将军……”使者还想说什么。
“告诉吴侯,他的诚意我看到了。结盟是大事,我需要上报汉中王定夺。让他静候佳音。”
一番滴水不漏的官样文章,将使者打发了下去。
直到使者的身影彻底消失,魏延才重新走回沙盘前。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笑意。
“他们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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