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码头,风声呼啸。
魏延一身常服未着甲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码头的最前方。
他的身后,邓艾抱着一卷竹简站在一侧,那剌则如同铁塔一般立在另一侧。
远处,水天相接之处,一片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
数百艘战船组成的舰队,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驶入港口。
为首的旗舰之上,贺齐一身冰冷的甲胄,面无表情地看着岸上那三个渺小的身影。
他的心,比这彭蠡泽的湖水还要冰冷。
战船靠岸,跳板重重地搭在码头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贺齐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下。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昔日的荣耀与尊严之上。
他知道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便不再是那个威震江东的将军,而是一个降将。
他的身后数十名心腹将领跟随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屈辱、不安与茫然。
他走到魏延面前三步之处,停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岸上数千魏延的士卒,船上数万贺齐的兵马,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一个点上。
贺齐的身体动了,他双膝一软便要拜倒在地,行那降将的参拜大礼。
然而他的膝盖还未触地。
一道身影快步上前,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臂膀,让他无法再跪下分毫。
是魏延。
贺齐猛地抬头,对上了那张年轻却又深不可测的脸。
“贺将军。”
魏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任何胜利者的炫耀,只有平等的尊重。
“你我今后便是同殿为臣,共同为汉中王效力,何须如此大礼。”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码头。
“延在此,欢迎将军加盟。”
贺齐僵在了那里。
他预想过无数种场面,羞辱、猜忌、试探……
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没有胜利者的姿态,没有高高在上的恩赐。
只有一句“同殿为臣”,一句“欢迎加盟”。
这瞬间击碎了他心中最后那一点屈辱和壁垒。
他不是一个卑微的降将,他只是换了一个效忠的君主。
跟随他前来的江东将领们一个个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紧张与敌意肉眼可见地消融了下去。
人心,在这一刻定了。
太守府内。
宴席早已备好,但魏延并未急着开宴。
他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
侍从、护卫尽数退下,并将厚重的房门缓缓关上。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五个人。
魏延,邓艾,钟离牧,以及贺齐和他带来的一名心腹副将。
气氛瞬间从之前的礼遇,变得肃杀而凝重。
魏延没有说任何场面话,他径直走到了那具巨大的沙盘前。
“贺将军,请。”
贺齐心中一凛,也跟着走了过去。
魏延没有去看他,而是直接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建业的位置上。
“建业孙绍。”
他的言语简洁到了极点。
“外戚当道,功臣离心,屠戮宗亲,大失民望。如今的建业已是一座孤城,而他本人则是一枚死棋。”
贺齐的心脏猛地一跳。
魏延这个评价,毒辣而精准。
魏延的手指移动到了会稽。
“吴侯孙权。以三千子弟兵起事,看似螳臂当车。但他占据了大义,又有名望尚在,庐陵、建安的旧部也会闻风而动。他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活下去。这是一步求生之棋。”
手指再动,指向了丹阳方向,陆逊的大军所在。
“陆逊。江东士族最后的希望。他手握重兵,名为制衡实为自保。他在看看孙绍和孙权谁能赢。不,他也在看我。更在看北面。”
魏延手指猛地向北划去,重重地落在了合肥的位置。
那里,插着一面黑色的曹军大旗。
“曹阿瞒。”
魏延的口吻里,带上了一丝凝重。
“这头北方的猛虎,在等。等江东流尽最后一滴血,等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就会张开大口将我们所有人,连皮带骨一口吞下!”
贺齐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魏延的分析,比他这些天不眠不休的思考,还要清晰还要透彻。
他将整个江东的局势剥开了揉碎了,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孙绍是死棋,孙权是求生,陆逊是自保,曹操是坐等。
那我们呢?
贺齐的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
魏延却突然笑了。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那片混乱的江东区域上空缓缓划过。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出错,等时机成熟。”
“但他们都算错了一件事。”
魏延转过身直视着贺齐,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是足以让任何人臣服的霸气与自信。
“棋局的主动权,早已不在他们任何一人的手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江东乱不乱,现在,我魏延说了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贺齐的脑海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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