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穿过回廊,带着刺骨的寒意。
萧绝的脚步踉跄却固执,踏碎了庭院里凝结的薄霜。酒意像火一样在血管里烧,烧掉了理智,烧掉了克制,烧掉了这两个月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表象。
只剩下一个念头——见她。
现在就要见她。
温府的主院很安静。夜已深,大多数房间的灯都熄了,只有廊下几盏灯笼在风里摇晃,投下摇晃不定的光影。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枝桠的轮廓在地上张牙舞爪,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琉璃住的那间厢房,在院子东侧。
窗纸上还透着光——昏黄的,温暖的,从里面透出来,在冰冷的夜色里像一颗遥远的星。
萧绝停在那扇门前。
他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全是酒气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头发散了,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衣襟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上面还沾着刚才砸酒罐时溅上的酒渍。
整个人狼狈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他抬起手。
手指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酒劲,还是别的什么。
他握成拳,停在离门板一寸的地方,迟迟没有落下。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她会开门吗?开门后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厌恶?冷漠?还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的平静?
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拳头终于落下。
“咚。”
声音不重,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得刺耳。
里面没有回应。
萧绝又敲了一下。
“咚、咚。”
这次重了些。
还是没声音。
他等不及了,手掌整个拍在门板上——
“砰!砰!砰!”
粗暴,急促,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开门……”他哑着嗓子喊,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沈琉璃……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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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
沈琉璃其实还没睡。
她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旁边的烛台燃着半截蜡烛。已经看了大半,准备再看几页就歇息。
第一声敲门响起时,她以为是风。
第二声,她抬起头。
第三声粗暴的拍门声传来,伴随着那个沙哑破碎的声音喊出“沈琉璃”三个字时,她的手指微微一紧,书页边缘被捏出了褶皱。
她听出了那个声音。
也听出了声音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酒气。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她放下书,缓缓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搭在上面的外衣——一件素青色的棉布罩衫,披在身上,系好衣带。
动作不疾不徐,甚至比平时更慢些。
门外的拍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开门!我知道你没睡!开门!”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沈琉璃走到门边,手放在门闩上。
她停顿了一瞬。
很短的一瞬,短到几乎不存在。
然后,她拉开了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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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
屋内的烛光倾泻而出,在门口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温暖的、菱形的光晕。
沈琉璃站在那片光晕里。
她披着素青色的外衣,头发已经散了,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脸上没有施任何脂粉,皮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甚至有些透明。
她就那样站着,看着门外的人。
目光平静,像深秋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门外,萧绝的手还举在半空,保持着拍门的姿势。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双眼猩红,布满了血丝,眼眶红肿,脸上泪痕狼藉。头发散乱,衣冠不整,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他看着她。
看着她平静的眼神,看着她披着外衣的从容姿态,看着她站在那片温暖的烛光里,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连风声都停了。
只有两人之间那几步的距离,和空气中弥漫的酒味,还有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的东西。
“什么事。”沈琉璃开口。
声音很轻,很平静,像在问“天色如何”。
萧绝的嘴唇颤抖着。
他想说很多话。想说“我后悔了”,想说“我爱你”,想说“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被酒气熏得发苦,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她。
贪婪地,绝望地,像濒死的人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烛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她的眼睛很亮,但不是从前那种带着怯懦和希冀的亮,而是一种清澈的、冷静的、深不见底的亮。
像寒潭里的月光。
看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
“我……”他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我喝了酒……”
“看出来了。”沈琉璃说。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从猩红的眼睛,到凌乱的头发,到敞开的衣襟,最后落在他还举在半空、微微发抖的手上。
“酒醒了再说。”她说完,就要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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