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庄的清晨,雾还没散。
云无心站在半山腰的竹园里,看着眼前这片青翠。竹子是新移栽的,但长得极好,笔直的竿,翠绿的叶,风一过,沙沙作响,像在低语。
她伸手摸了摸一根竹竿,指尖传来微凉的、光滑的触感。
“真要用这个?”温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昨晚就来了山庄,和云无心在书房里待到半夜,看“竹韵”系列的最后定稿。此刻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但精神很好,眼睛亮得像晨星。
云无心收回手,转身看他:“你觉得不好?”
“不是不好。”温子墨走到她身边,也看向那片竹林,“是太……冒险了。”
竹沥、竹叶、竹茹。这些是药材,但从来没人拿来做过胭脂水粉。美人坊之前的产品,无论是玉容膏还是芙蓉露,用的都是花——玫瑰、茉莉、芍药,娇艳,柔美,符合世人对“美人”的想象。
但竹子?
清冷,孤直,宁折不弯。
和“美人”两个字,似乎不太搭。
“冒险吗?”云无心轻轻笑了笑,“我倒觉得,正合适。”
她顿了顿,声音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
“花有花的娇艳,竹有竹的风骨。美人坊以前卖的是‘娇艳’,现在……该卖‘风骨’了。”
温子墨一怔。
他看着云无心的侧脸。晨光穿过薄雾,照在她脸上,给她的轮廓镀了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深潭,但潭底有什么东西在烧——是那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土而出的、倔强的生命力。
就像这些竹子。
被移栽,被修剪,被风雨摧折。
但依然笔直地站着,一节一节,向上生长。
“好。”温子墨忽然说,声音里带着笑,“那就卖风骨。”
---
三日后,美人坊门口挂出了一块新牌子。
牌子是竹制的,浅青色的底子,上面刻着两个清瘦的字:竹韵。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
牌子一挂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竹韵?什么东西?”
“好像是新品……但竹子也能做胭脂?”
“你看那两句话——未出土时先有节……这是在说云娘子吧?说她有气节?”
“及凌云处尚虚心……啧啧,这境界……”
议论声嗡嗡的,像一群被惊动的蜜蜂。
铺子里,伙计们正忙着布置。柜台中央清出了一块地方,铺上青色的绸缎。绸缎上,摆着三个竹节造型的瓶子——也是浅青色的,竹节分明,盖子做成竹叶的形状,精巧得不像话。
瓶身上刻着字:竹沥润肤露、竹叶精华水、竹茹安神膏。
“这包装……”连温子墨都忍不住赞叹,“是你画的图样?”
云无心正在检查一瓶刚送来的竹沥,闻言头也没抬:“嗯。让城西的刘师傅做的,他祖上三代都是做竹雕的。”
“花了多少?”
“瓶子一个一两银子。”
温子墨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那这一套……”
“这一套,定价十两。”云无心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平静,“而且,限量。首批只做一百套。”
“十两?!”温子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美人坊最贵的玉容膏,一盒也才五两。这一套三样,要十两?还限量?
“子墨,”云无心放下手里的瓶子,走到他面前,“你记不记得,上个月杭州织造局的李夫人来,说她皮肤敏感,用什么都发红?”
“记得。你说她体热,要清凉的东西。”
“对。”云无心指着那瓶竹沥润肤露,“竹沥性寒,清热润燥,最适合她那样的人。但她买不起吗?”
温子墨一愣。
李夫人……别说十两,一百两她也拿得出来。
“还有扬州盐商陈家的老太太,常年失眠,安神香用了一堆都没用。”云无心又指向竹茹安神膏,“竹茹安神,药性温和,最适合老人。但她缺这十两银子吗?”
不缺。
“那她们为什么以前不来美人坊?”云无心问,自问自答,“因为美人坊的东西,在她们眼里,和别家的没什么不同——都是花啊粉啊,哄女人开心的玩意儿。”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
“但现在不一样了。”
“竹韵系列,卖的不是‘玩意儿’,是‘气节’,是‘风骨’。是‘未出土时先有节’的坚持,是‘及凌云处尚虚心’的智慧。”
“她们买的,不是一瓶润肤露,是一份认同——对云娘子不屈从权贵的认同,对美人坊宁折不弯的认同。”
温子墨听得怔住了。
他做这么多年生意,从来没想过,胭脂水粉还能这么卖。
不,这不是在卖胭脂水粉。
这是在卖……一种姿态。
一种“我虽然是个卖胭脂的,但我有我的坚持”的姿态。
“而且,”云无心又补充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十两银子,正好。太便宜了,显不出珍贵。太贵了,又让人觉得是在宰客。十两——是那些夫人小姐们,随手能拿出来的数目,但又不会随手乱花的数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