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的清晨,照例是从运河边的浆洗声开始的。
但今天有些不同。
李三嫂挎着木盆去河边时,听见几个蹲在柳树下择菜的妇人正压低了声音说话:
“……听说了吗?京城来的那位王爷,就是住客栈那位,看上云娘子了!”
“啊?不能吧?云娘子可是正经人……”
“怎么不能?我可是听我表姐的妯娌说的,她男人在县衙当差,亲眼看见王爷派人去美人坊,威逼利诱,要云娘子跟了他!”
“天爷!云娘子答应了?”
“哪能啊!云娘子什么人?医术好,心气高,当场就拒了。这不,王爷恼羞成怒,正使手段打压美人坊呢!”
李三嫂脚步一顿,竖起了耳朵。
“我就说嘛,”另一个妇人拍着大腿,“前几日不是传出风声,说美人坊的货有问题,让咱们别买?肯定是王爷搞的鬼!”
“造孽哦……多好的姑娘,医术救人,还不收穷人的诊金,怎么就惹上这种事了?”
“权贵嘛,看上什么就要抢什么。云娘子也是倒霉……”
李三嫂听完,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她想起上个月儿子发高烧,是云娘子半夜出诊救回来的,诊金只收了二十文。这么好的大夫,这么好的姑娘,凭什么被欺负?
她挎着木盆,脚步匆匆地往家走。路过美人坊时,看见铺子已经开了,门口挂着块新牌子:
“知音难觅,感恩常在。即日起,美人坊推出‘知音感恩套装’,内含玉容膏、芙蓉露、安神香三样,原价三两银子,现价二两。仅售三日,聊表谢意。”
牌子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李三嫂识字不多,但认得最后那句——那是《诗经》里的句子,意思是:风雨交加天色暗,鸡鸣声声不停歇。既然见到了你,我心里怎能不欢喜?
她站在牌子前,盯着那行小字看了很久。
风雨如晦……这是在说现在的处境吧?
既见君子……是指那些还在支持美人坊的客人吧?
云胡不喜……云娘子这是……在感谢那些没离开她的人?
李三嫂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她转身就往家跑。到家翻出攒了半年的体己钱——一共二两银子,是准备给儿子做冬衣的。她揣着钱,又跑回美人坊。
铺子里,云无心正在给一个老妇人看诊。看见李三嫂进来,她微微颔首,示意稍等。
李三嫂就站在一旁等着。她看见云娘子今日穿了身素白的衣裙,头发只松松绾了个髻,脸上脂粉未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但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井水。给老妇人把脉时,手指稳得不像话,声音温和得像春风:
“婆婆,您这是肝火旺,我给您开个方子,吃三剂就好。平日里少动气,多走动。”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云无心这才看向李三嫂:“三嫂,有事?”
李三嫂把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声音有点抖:“云娘子,我……我要那个‘知音套装’。”
云无心愣了一下。
“三嫂,”她轻声说,“那套装……是给那些常客准备的。您不必……”
“我要!”李三嫂打断她,眼眶红了,“云娘子,您别嫌我多事。我……我都听说了。您不容易,咱们镇上的乡亲都记着您的好。这点银子,您一定得收下!”
云无心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破云而出的月光,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酸。
“好。”她说,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包装精致的盒子,“三嫂,谢谢您。”
“该谢的是我!”李三嫂接过盒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宝贝,“云娘子,您……您一定好好的。咱们都盼着您好好的!”
说完,她转身就跑,怕自己再多待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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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故事,在芙蓉镇的各个角落上演。
茶楼里,说书先生把醒木一拍,开始讲“贞烈医女拒权贵,美人坊风雨飘摇”的新段子。讲得绘声绘色,讲台下听众义愤填膺,纷纷拍桌:
“太欺负人了!”
“云娘子这样的好人,凭什么受这委屈?”
“咱们得多去美人坊买东西,不能让她倒了!”
酒楼里,几个书生喝到微醺,开始写诗。有人写“风雨如晦君且立”,有人写“玉骨哪堪权贵折”,写完了传着看,都说“该送去美人坊,给云娘子鼓鼓劲”。
连学堂里,夫子都拿这事当例子,教育学生:“看见没有?这就是气节!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而这些话,最终都汇成了同一个流向——美人坊的柜台。
第二天,美人坊门口排起了长队。
有买“知音套装”的,有来抓药的,有单纯来送东西的——张婶送了一篮鸡蛋,王婆送了两只老母鸡,连街口那个常年瘫着的乞儿,都让路过的人捎来两个铜板,说“给云娘子买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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