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午后的阳光,原本应该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催人昏昏欲睡。可美人坊门前的这一段街面,此刻却像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紧张而兴奋的气泡。
三个地痞和一个“烂脸”妇人构成的丑陋风景线,牢牢吸住了半条街的目光。行人驻足,邻铺探头,摊贩也忘了吆喝,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出突如其来的闹剧。疤脸汉子的叫骂声、妇人的呻吟、人群的窃窃私语,混成一片嘈杂的声浪,拍打着美人坊那扇清雅的月白门扉。
铺内的伙计和侍女们脸色发白,想上前理论又被对方污言秽语逼退,急得额角冒汗。管事尽力周旋,但面对蛮不讲理的滚刀肉,言语的力量显得苍白。
就在这喧嚷几乎要失控的当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分开珠帘,从店内缓步走了出来。
喧嚣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住,陡然低了下去。
云无心就那样静静立在门前石阶上,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她身上,月白的素罗衣裙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与她此刻清冷到近乎淡漠的神情形成了奇异的对比。利落的单螺髻一丝不乱,平直的眉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澄澈而平静地扫过闹事者和围观人群,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沉静。
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让疤脸汉子都怔了一瞬,随即更加大声地嚷嚷起来,试图用音量重新夺回掌控:“你就是东家?来得正好!看看你们店卖的好东西!把我婆娘害成这样!今天不赔个倾家荡产,老子跟你们没完!”
云无心没有接他的话茬,甚至没有看那“烂脸”妇人第二眼。她微微侧身,对紧随其后的阿蛮低声吩咐了一句。阿蛮立刻转身回店,片刻后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整齐放着几卷素笺和几个小巧的瓷瓶。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云无心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素笺,当众展开。那是一张用工整小楷誊写的清单,列着十几种药材名。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围观的人群,声音清晰、平稳,不高不低,却奇异地压过了残余的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街坊邻里,过往客商,今日之事,关乎我‘美人坊’声誉,更关乎各位信任。”她将手中的清单示向众人,“此乃我美人坊‘玉容膏’所用全部药材成分清单。茯苓、白芷、珍珠粉、当归、甘草……皆取自《千金方》、《外台秘要》等医典中记载的温和养颜药材,其性平和,绝无猛毒峻烈之物。清单在此,若有通晓药理的街坊,或镇上任何一位药铺掌柜、坐堂大夫,皆可查验、质证。”
她语气坦荡,条理分明,先将产品的“根脚”亮了出来,有理有据。围观人群中有些见识的,听了这些药名,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些确实都是常见的、安全的养颜药材。
疤脸汉子没想到她不争辩烂脸,反而先亮配方,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只能强道:“谁……谁管你用什么!反正用了你们的东西脸就烂了!这就是铁证!”
“铁证?”云无心微微挑眉,目光终于落在那用布巾遮脸的妇人身上,声音依旧平稳无波,“这位娘子的脸,自然需要查验。但空口无凭,仅凭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空盒,便断定是我坊之过,未免武断。”
她顿了顿,看向人群,朗声道:“为求公允,也为还这位娘子一个明白,我已让人去请镇上的仁济堂刘大夫、回春堂的陈大夫,以及百草堂的温东家。他们都是芙蓉镇上行医多年、德高望重的医者,请他们三位一同当场验看这位娘子的脸,诊断病因,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云娘子说得在理!”
“是该让大夫看看,到底是怎么弄的!”
“刘大夫和陈大夫都是老实人,温东家更是活菩萨,他们绝不会偏袒!”
疤脸汉子和同伙的脸色变了。他们哪里敢让有名望的大夫细看?那妇人脸上的红疹水泡是怎么来的,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不用!”疤脸汉子急忙阻拦,色厉内荏,“你们是一伙的!肯定会包庇!”
“是否包庇,诸位街坊眼睛雪亮。”云无心寸步不让,语气反而更从容了些,“若三位大夫诊断一致,确系我‘玉容膏’所致,美人坊愿承担一切责任,十倍赔偿,并立刻关门歇业,听候官府发落。”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冰锥刺向那几个地痞,“但若查明,是有人用了其他劣质之物,或故意接触毒草,蓄意构陷,败坏我坊声誉……那也休怪无心依法追究,请保甲、报官府,定要还我美人坊一个清白,让那居心叵测之徒,付出代价!”
她的话掷地有声,有理有节,有退有进。既表明了愿意承担责任的态度,又亮出了追究诬告的决心。围观人群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她带动,纷纷点头称是,看向那几个地痞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和谴责。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声音:“让一让,让一让,刘大夫、陈大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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