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镇北王府书房。
等待的焦灼已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萧绝的每一寸神经。第二批暗卫传回的消息依旧是些零碎的日常观察:云无心减少了外出,多在坊内调配新品;她似乎改变了眉形发髻,气质更显疏冷;与温子墨往来如常,议事频繁,但未有逾矩迹象;枕水阁守卫似乎有所加强……
有用,却又无用。这些信息像拼图碎片,却偏偏缺少最关键的那几块,无法拼凑出确凿的结论。画像上那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眉眼,乱葬岗那座空无一物的荒坟,如同两个极端,将他的心撕扯在“是她”与“不是她”的悬崖两端,日复一日,备受煎熬。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了。
每日对着那幅残缺的画像和空洞的报告,猜测着千里之外那个女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与另一个男人是怎样的“关系密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是萧绝,是习惯了掌控一切、令行禁止的镇北王,何时沦落到需要为一个女人的真伪而如此辗转反侧、束手无策?
不,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如果她真是沈琉璃,身处异乡,经营着偌大的产业,必然有其脆弱之处。若施加压力,面临危机,她是否会露出破绽?是否会下意识地动用某些属于“沈琉璃”的思维方式、应变能力,或者……向某些人求助?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迅速扎根疯长,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
他等不及更详尽的、需要水磨工夫的探查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去逼迫,去验证。
“备纸墨。”萧绝声音沙哑,对侍立门外的长随吩咐。
很快,上好的薛涛笺和紫毫笔呈了上来。萧绝没有立刻动笔,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草木,眼神幽暗莫测。
动用他在江南的关系网吗?直接以权势碾压,将她掳来?不,那样太粗暴,也可能打草惊蛇,万一她不是沈琉璃,或是她背后有别的依仗,反会落人口实,甚至可能让她彻底隐藏或毁灭证据。他要的,是让她在压力下自然流露,是观察她的应对,是寻找蛛丝马迹。
他需要一些看似“合情合理”的麻烦。一些足够让一个普通商贾女子焦头烂额、方寸大乱,却又不足以立刻将其摧毁,逼得她狗急跳墙或背后势力直接介入的麻烦。
沉吟片刻,萧绝回到书案后,提笔蘸墨。他并未写给任何具体的人,而是写了数封措辞谨慎、但内里意味不言自明的短函。收信人,有江南道几位与他素有往来、或受过他恩惠的官员,也有江南某些消息灵通、善于钻营的地方势力头面人物。信中没有直接提及“美人坊”或“云无心”,只以“友人商号”、“新起之秀”、“需稍加磨砺”、“望照拂一二”等模糊字眼带过,附上了美人坊在芙蓉镇的具体位置。
这些人精,自然懂得如何解读“照拂”与“磨砺”背后的潜台词。不需要他亲自下令,自然会有人为了讨好他这位权势赫赫的镇北王,去“适当”地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或许还挡了别人财路的“美人坊”找点“小麻烦”。
他要看的,就是那个云无心,如何应对这些“小麻烦”。
第一波:地痞闹事。
三日后,芙蓉镇,美人坊铺面前。
正值午后,阳光尚好,街上行人不少。美人坊的门庭虽因预约制而不显拥挤,但往来进出的多是衣着体面的夫人小姐或仆役,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店铺的清雅贵气。
突然,一阵喧哗哭嚎打破了这份宁静。
三个衣着邋遢、满脸横肉的汉子,搀扶着一个用布巾半遮着脸、不停呻吟的妇人,气势汹汹地冲到美人坊门口。那妇人衣衫陈旧,露出的半边脸上赫然有着一片吓人的红疹和水泡。
为首的疤脸汉子一脚踹在门前的石阶上,声如洪钟,瞬间吸引了半条街的目光:“黑店!美人坊是黑店!用了你们家的玉容膏,我婆娘的脸烂成了这样!赔钱!今天不赔个千八百两,老子砸了你这害人的铺子!”
另一个瘦高个立刻帮腔,举起一个空空如也、印着美人坊云纹标记的脂粉盒(不知从何处得来):“大家伙看看!就是这东西!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养颜圣品,结果呢?害人破相!你们这店就是专骗女人钱的!”
被搀扶的妇人适时地发出更大的哀嚎,揭开布巾,露出那惨不忍睹的脸,引得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和窃窃私语。
美人坊门口的伙计和迎客的侍女脸色一变,立刻有人进去通报。很快,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试图稳住局面:“几位客官,有话好说。我们美人坊的产品皆有严格质检,从未出过这等事。可否将这位夫人请进来,让我们东家或是坐堂大夫瞧瞧,若真是我们的问题,定当负责。”
“进去?进去被你们灭口吗?”疤脸汉子蛮横地一挥手,“少来这套!就在这儿说!大家评评理!要么当场赔钱,要么咱们就见官!让县太爷查封了你们这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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