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噩耗传回抚州,比预想的更快。
墨昭接到聂锋用信鸽发回的简短急报时,正与周掌柜核对新一批店铺装修的图纸。看到“货损人亡,线路暴露”八字,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周掌柜眼疾手快扶住她,见她脸色瞬间惨白,急问:“姑娘,怎么了?”
墨昭勉强稳住心神,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冰凉。她摇了摇头,对周掌柜道:“无事,有些乏了。周掌柜,店铺装修之事,您全权处理便是,一切从简,尽快开业。我……回房歇歇。”
回到房中,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才允许自己流露出那一丝脆弱。蜀中运输线,是她和兄长连通的重要纽带,也是作坊维持下去的关键。如今,线断了,人死了,货没了……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对方的打击,无孔不入,且狠辣精准,根本不给她们任何喘息之机。
抚州这边刚刚利用胡同知被查之事,暂时稳住了原料市场,蜀中那边就立刻遭到迎头痛击。这是警告,也是宣告:无论她们在何处开辟渠道,都逃不过对方的耳目和毒手。
“昭姐姐?” 刘二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担忧,“您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墨昭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她打开门,刘二狗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站在门外。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墨昭接过粥碗,勉强笑了笑,“二狗,作坊里剩下的原料,还能支撑几日?”
刘二狗算了算:“若是只供应店铺零售和少量‘麻辣粉’,省着点用,大概……还能撑七八天。若是新坊那边也开工,恐怕……只够三四天。”
三四天……墨昭心头发紧。蜀中这条线断了,重新开辟或修复需要时间。王大河那边的自种,远水难救近火。抚州市面上,虽有周掌柜在努力收购,但数量有限,价格高昂,且未必持久。
“从今日起,作坊产量减半,优先保证‘麻辣粉’的最低需求,店铺零售的底料,暂停供应。新坊那边……” 墨昭沉吟,“让李婶和王嫂,先做些清洗、晾晒、分装的前期准备,具体炒制,等我通知。”
“是。” 刘二狗应下,又犹豫道,“昭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原料……”
“是有些麻烦,但能解决。” 墨昭打断他,语气尽量平静,“你去忙吧,告诉大家,工钱照发,让大家安心做事。”
打发走刘二狗,墨昭将粥碗放在桌上,却毫无胃口。她走到书案前,提笔想给兄长写信,告知蜀中变故,笔尖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兄长在北境已是焦头烂额,她不能再让他分心担忧。最终,她只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让夜枭设法带给聂锋,让他务必查清袭击者来历,保全自身,并设法重启运输,但“安全为上,宁可暂缓”。
信刚送出不久,阿夜回来了。他今日去了沈记在城中的一处货栈,与沈砚留下的心腹二掌柜接洽,试图通过沈记的其他渠道,从湖广、江浙等地紧急调运一批辣椒花椒救急。
“沈记那边如何?” 墨昭问。
阿夜摇头:“二掌柜很客气,也答应尽力帮忙。但据他说,近来湖广、江浙的辣椒花椒价格也涨得厉害,且货源紧张,沈记自家在那些地方的生意也需要大量用料,能匀给我们的,最多不过百斤,且需半月后方能陆续运到。杯水车薪。”
果然。对方既然要掐断她们的原料,又岂会只盯着蜀中一条线?恐怕各地的主要产地和流通渠道,都已被打了招呼,或受到了某种压力。沈记虽是地头蛇,但面对这种有组织的、可能来自官面或更高层面的封杀,能做的也有限。
“蜀中的事,你知道了?” 墨昭看着他。
“嗯。聂锋有信来,说已去追查。” 阿夜点头,眼中寒芒微闪,“对方这是要彻底断了我们的根。原料一断,作坊便成无米之炊,店铺也无货可卖。釜底抽薪,狠辣至极。”
“我们之前商议的,给胡同知和背后的人找麻烦,进行得如何了?” 墨昭问。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分散对方注意力的反击手段。
“按察副使周大人那边,已收到更详细的证据,据说颇为震怒,已秘密上奏朝廷,并派了得力干员,暗中调查胡同知及其党羽在抚州的钱庄、田产、商铺往来。‘永利钱庄’的账房先生胡三,已被我们的人控制,他吐露了不少胡同知通过钱庄洗钱、收受贿赂的内幕,账本也已到手部分。最迟明日,这些证据,会以‘匿名士绅’的名义,送到巡抚衙门和都察院在江南的巡查御史案头。” 阿夜顿了顿,“另外,聂锋还查到,胡同知与蜀中按察使司的一位副使有姻亲关系。此次蜀中袭击,虽未必是胡同知直接指挥,但难保没有通过这层关系施加影响,或传递消息。”
果然有联系!墨昭心中了然。抚州、蜀中,看似相隔千里,但在官场这张大网中,不过一线之牵。林相的势力,早已渗透到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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