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逻些城,布达拉宫的经堂里飘着酥油灯特有的甜腻气味。赞普松赞干布坐在虎皮垫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那是唐朝的“开元通宝”,边缘整齐,字迹清晰,比吐蕃自铸的钱币精致得多。
“大相,”他抬起眼,看向坐在下首的禄东赞,“长安那边……还没有回音?”
禄东赞捻着手中的檀木念珠,缓缓道:“算算日子,使者应该已经见到唐朝皇帝了。只是这次求亲……老臣总觉得,时机不太对。”
“时机?”松赞干布皱眉,“三年前求‘神仙锅’,他们给了图纸,可咱们做了半年才做成一架。两年前求通商,他们开了边市,可交易的茶叶、丝绸,价格都是他们定。如今吐蕃需要的是什么?是血脉!是真正把两个王朝系在一起的绳索!”
他说得激动,额角青筋微露。年轻的赞普这些年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技术可以学,商路可以开,但唯有姻亲,才能真正让吐蕃在高原站稳脚跟,让大唐那些狡猾的官员们,在算计吐蕃时多一分顾忌。
“可是赞普,”禄东赞迟疑道,“唐朝那位皇帝……行事总出人意料。上次送图纸,看似慷慨,可咱们工匠吃足了苦头。这次求亲,万一他……”
“万一什么?”松赞干布冷笑,“难道他还能送个假公主来不成?”
话音未落,经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从高声道:“赞普!长安使者到了!已经过了山口,明日就能进城!”
松赞干布霍然起身,眼中闪过喜色:“带了多少嫁妆?公主车驾如何?”
侍从却面露难色:“回赞普……没有车驾。只有、只有十几匹马,马上坐着些……穿着奇怪袍子的人。看打扮,不像官员,也不像侍卫。”
禄东赞心头一跳。他和大唐打交道多年,太了解那位年轻皇帝的作风了——从不按常理出牌。
---
同一时刻,长安城的科学院里,气氛同样微妙。
赵大锤系紧身上的皮袄——这是宫里特制的,说是高原寒冷。他面前站着十几个人:有会造高压锅的工匠老郑,有精通番薯种植的农官周满仓,有懂水利的工部员外郎,甚至还有两个太医署的年轻医官,背着装满草药的木箱。
“诸位,”李承乾站在院中,一身常服,笑容温和,“这次去吐蕃,不是和亲,胜似和亲。你们带去的,不是金银珠宝,是能让吐蕃百姓吃饱穿暖、能让吐蕃贵族生活舒坦的本事。”
老郑苦着脸:“陛下,可咱们……到底是去干什么的?说是使团,没个正使;说是工匠,又顶着‘和亲’的名头。这、这到了吐蕃,该怎么自称?”
“就说是‘技术援助团’。”李承乾拍拍他的肩,“教他们造锅,教他们种地,教他们看病。记住了,教七分,留三分。关键的火候把控、土肥配方、药材炮制,得捏在手里。”
周满仓更愁:“陛下,吐蕃那地方,能种番薯吗?老臣听说,高原水沸都不到一百度……”
“所以才要你去。”李承乾眼睛一亮,“试试不同的品种,不同的种植法。万一成了,吐蕃百姓多口粮,咱们也多条商路。万一不成……”他顿了顿,“你就当游山玩水,看看高原风光。”
他说得轻松,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三载。说是“技术援助”,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羁縻。教吐蕃人依赖大唐的技术,习惯大唐的物品,最终在不知不觉中,被纳入大唐的秩序。
“还有,”李承乾从袖中掏出个小木匣,递给老郑,“这里面的图纸,是高压锅的‘终极改良版’。等你们在吐蕃站稳脚跟,看情况,一点一点往外拿。记住了——每次只给一点,每次都要让他们觉得,是费尽心思才从你们这儿学到的。”
老郑接过木匣,手有些抖。他想起三年前,陛下就是用类似的法子,让吐蕃工匠围着图纸转了半年。如今这“终极改良版”,不知又要困住吐蕃人多久。
“陛下,”一个年轻医官怯生生问,“若是吐蕃赞普非要见公主……怎么办?”
李承乾笑了,笑容里有些狡黠:“那就告诉他——公主没有,但你们带来的东西,比公主有用一百倍。他会明白的。”
---
五日后,逻些城举行了盛大的迎接仪式。
松赞干布站在宫门前,看着那支寒酸的队伍缓缓走近。没有华盖,没有仪仗,只有十几匹疲惫的马,马上的人个个风尘仆仆,面色因高原反应而发紫。队伍最后跟着几辆货车,车上堆着木箱,箱上贴着封条。
禄东赞低声提醒:“赞普,中间那个黑脸汉子,就是当年在长安造‘神仙锅’的郑姓工匠。旁边那个老头,是洛阳种番薯最有名的周姓农官。还有那两个背药箱的,是大唐太医署的人。”
松赞干布的脸色越来越沉。当队伍在宫门前停下,为首的老郑颤巍巍下马,捧着国书上前时,赞普终于忍不住了。
“公主呢?”他的唐话说得生硬,“大唐皇帝答应和亲,公主何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