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仙家菜肴”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李承乾却又开始了新的、在旁人看来同样“不务正业”的举动。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改善自己的饮食,那千年梦境中关于生产力、关于技术革新的碎片记忆,如同蠢蠢欲动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迫切地想要破土而出,验证其在这个时代的价值。
然而,他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尤其是他这位身份敏感、正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太子,任何过于显眼、尤其是直接涉及“工巧奇技”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攻击。将曲辕犁献给朝廷?且不说他如何解释这设计的来源,单是因此可能引发的关注和期望,就与他目前“藏拙自保”的策略背道而驰。
他需要一条更隐蔽的路径。
这日黄昏,暮色四合,东宫华灯初上。李承乾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个名叫赵节的心腹侍从。赵节年约二十,其父曾是秦王府旧将,算是根正苗红的“自己人”,性子机灵,对李承乾也算忠心,关键是嘴巴够严,且家中与西市的一些匠人有些往来。
“赵节,”李承乾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卷帛书,神色平静,“孤有件事,需你秘密去办。”
赵节连忙躬身:“殿下但请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李承乾展开帛书,上面是用炭笔绘就的一幅简图,线条清晰,标注着一些尺寸和说明。那图上画的,是一种形制奇特的犁。与当下普遍使用的、笨重且需要二牛抬杠才能驱动的直辕长犁不同,这犁的辕是弯曲的,犁架小巧,结构看起来也轻便许多。
“这是……”赵节凑近细看,满脸疑惑。他虽非农家子弟,但基本的农具还是认识的,这犁的样子,他从未见过。
“一种新式犁。”李承乾言简意赅,“你拿着这图,去西市寻一家信得过的、手艺好的铁匠铺,让他们按图打造一架。记住,要秘密进行,不可声张,更不可提及是东宫之物。工钱照付,但务必要求做工精细,特别是这犁铧和犁壁的角度,需严格按照图上的来。”
赵节双手接过帛书,只觉得这薄薄的绢帛重若千斤。太子殿下竟然偷偷琢磨农具?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挠了挠头,脸上堆起为难又困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不是奴婢多嘴,这犁……看着是有些怪模怪样的,就算打出来了,它……它真能好用吗?这要是没人认,岂不是白费了功夫和银钱?”
他实在想不通,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何要操心这等泥腿子才在意的事情,还搞得如此神秘。
李承乾看着赵节那一脸“殿下您是不是又异想天开了”的表情,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抛出了一个让赵节心跳加速的条件:
“好不好用,试过便知。你只管去找人打造。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替南方来的客商订做的。等这犁造好了,你设法找个可靠的庄户试用,若果然比旧犁省力高效,便寻机将这图纸和打造方法,‘卖’给需要的人。所得银钱,”李承乾顿了顿,看着赵节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孤分你三成。”
“三……三成?!”赵节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太子殿下亲自设计的犁!就算再怪,有“太子”这块金字招牌在背后(虽然不能明说),还怕卖不出去?即便卖不了天价,只要多找几家,那收益也绝对可观!三成!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横财!
巨大的利益瞬间冲散了赵节心中的所有疑虑。什么怪不怪的,殿下说是好东西,那就一定是好东西!殿下连“仙家菜肴”都能弄出来,改良个犁具算什么?
他立刻将胸脯拍得砰砰响,脸上的困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热忱和坚定:“殿下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出半点纰漏!这犁定然是好东西,奴婢就是磨破嘴皮子,也定要把它推广出去!”
看着赵节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转变,李承乾心中暗笑。果然,利益才是最好的驱动力。他挥了挥手:“去吧,谨慎行事。若有进展,随时来报。”
“是!奴婢告退!”赵节小心翼翼地将帛书揣入怀中,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躬身退了出去,脚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打发走赵节,李承乾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幽深。
他之所以选择曲辕犁,是因为它结构相对简单,改良思路清晰(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减轻框架重量,使犁身小巧灵活,便于回转,操作省力,甚至可实现一牛牵引),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并未超越这个时代太多,极易仿制推广。更重要的是,它的效果立竿见影——能极大提升耕作效率,节省畜力人力。这在以农为本的大唐,其潜在的价值和需求是巨大的。
他并不指望靠卖几张图纸就能富可敌国,但这将是他建立第一个秘密“小金库”的起点。有了独立的财源,许多事情做起来便会方便许多。无论是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还是未来进行其他不便于动用东宫资源的“尝试”,都需要金钱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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