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前一天,姑苏城笼罩在一片薄雾里。
晨光还躲在东边的屋檐后头,天色是那种青灰里透点鱼肚白的颜色。平江路上的石板湿漉漉的,不是雨水,是露水——夜里凝结的水汽,在清晨聚成一颗颗珍珠似的露珠,挂在柳叶尖上,挂在茶馆旗幡的边角上,挂在青石板的缝隙里。空气里有股清冽的甜香,那是露水混合着桂花、泥土的味道。
笑哈哈茶馆里,顾伯正在擦拭门窗。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用干布擦开一小片,露出窗外雾蒙蒙的平江河。“白露了,”他自言自语,“该收清露了。”
正说着,门被推开,陆小雨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个青瓷小碗。碗里盛着半碗清澈的水,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顾伯早,”陆小雨轻声说,“我收了今晨的桂花露。”
顾伯凑过来看:“哟,真是清亮。收在哪儿了?”
“就挂在桂花树下,用荷叶托着,”陆小雨眼睛亮晶晶的,“按古书记载,白露这天的清露最干净,用来沏茶最好。我收了一小碗,够泡一壶了。”
周老师也来了,听见这话,推了推眼镜:“《本草纲目》有载:‘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白露收清露,是老讲究了。”
吴画师最后一个到,已经在窗边坐下,铺开速写本:“我画个《收露图》。小雨姑娘,你收露时是什么姿势?”
陆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蹲在树下,用荷叶接着。”
“那就画蹲着的,”吴画师已经开始勾勒,“清晨,薄雾,桂花树,少女,清露...好意境。”
正说着,程浩和林小雨一起进来了。两人都穿着薄外套——白露后,早晚确实凉了。
“顾伯,我们想好了,”程浩说,“白露茶会,就办‘清露茶会’。用小雨收的清露沏茶,再办个‘飞花令’——以秋为题,接诗句。传统又风雅。”
林小雨补充:“我们设计了‘清露茶点’——桂花露糕、白露酥、秋梨冻...配茶正好。”
顾伯点头:“好主意。白露白露,就是该品茶吟诗。我去通知街坊们。”
消息传开,三位老师傅最先响应。冯师傅说:“飞花令?这个我会。年轻时在私塾,先生常让我们玩这个。”沈师傅表示可以织一幅《秋词图》挂茶馆里。金师傅最实在:“茶点我包了。白露要吃白,我做个‘三白糕’——山药、百合、白果。”
白露当天,雾散得早。上午九点,阳光就洒满了平江路。桂花开了,金灿灿的,香气浓郁得化不开,整条街都浸在甜香里。茶馆后院的天井里,已经布置好了——石桌上摆着陆小雨收清露的青瓷碗,旁边是顾伯收藏的各种茶具。桂花树下挂起了沈师傅的《秋词图》,上面织着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下午两点,茶会开始。天井里挤满了人,大家都穿着秋装,有的还披了薄披肩。石桌上,金师傅的“三白糕”已经摆好——雪白的糕点,做成叶子形状,上面点缀着桂花。
陆小雨亲自沏茶。她用陆羽《茶经》里记载的“清露煎茶法”:取清露一碗,小火慢煎,待水面起“蟹眼”小泡时,投入茶叶。用的是顾伯珍藏的秋茶——经过夏暑,秋茶香气内敛,滋味醇厚。
第一壶茶沏好,茶香混着桂花香飘散开来。大家轮流品茶,都用小盏,细细地品。
“这茶...”周老师闭眼回味,“有清露的甘甜,有秋茶的醇厚,还有...还有晨雾的清气。”
王掌柜点头:“比我喝过的任何茶都清。像是把整个秋天的清晨,都泡在盏里了。”
茶过三巡,飞花令开始。按规矩,以“秋”为题,每人接一句带“秋”字的诗词,接不上或重复者罚茶一杯。
顾伯起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周老师接:“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吴画师慢悠悠地:“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冯师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沈师傅难得开口:“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金师傅挠挠头,憋出一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大家鼓掌。金师傅不好意思:“就会这一句,还是跟戏文里学的。”
轮到年轻人了。林小雨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陆小雨想了一下:“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小墨接得巧妙:“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阿鑫卡住了,憋了半天:“秋...秋...”最后认输,“我喝茶!”大家哄笑。
程浩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展身手。前面几位都接得顺畅,他不能丢脸。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他接了汉武帝的《秋风辞》,还不错。
飞花令继续。几轮下来,诗词储备丰富的渐渐显出优势。周老师几乎张口就来,吴画师也不遑多让,冯师傅虽然接得慢,但句句经典。年轻人们就吃力了——除了陆小雨从小背诗,其他人都是临时抱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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