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羊城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临时指挥中心、各备战点位
时间:跨年夜后第三天
……(承接上一章接到“幽灵”电话后)……
“幽灵”挂断电话后留下的那句“等消息”,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套在了专案组每一个核心成员的脖子上,并且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不断地、缓慢地收紧。
这三天,无疑是煎熬的。
第一天, 局长办公室几乎成了临时的指挥所和牢笼。烟雾缭绕,比扫毒风暴前那次决策会议时更加浓重,烟灰缸以惊人的速度被填满、清理、再填满。李局长几乎没离开过办公室,眼窝深陷,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凌乱,他不停地接着来自上级和各部门的电话,声音从最初的沉重到后来的沙哑,但每一次放下电话,他都强行打起精神,目光扫过办公室内的众人,传递着一种“稳住”的信号。
雷震东是其中最焦灼的一个。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虎,几乎无法安坐。大部分时间,他都站在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背影僵硬。他的拳头时而紧握,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时而又无力地松开。偶尔,他会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那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怒火、蚀骨的担忧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随时会冲破理智的堤坝。(雷震东内心独白: 三天了!阿芬,瑶瑶,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害怕吗?爸爸\/老公没用……) 他几乎不吃不喝,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只有那紧绷的肌肉和偶尔扫向吕奕凡手机的、如同实质的目光,证明着他体内还蕴藏着何等狂暴的力量。陈国梁和李局长几次强行将水和食物塞到他手里,他也只是机械地吞咽几下,味同嚼蜡。
陈国梁的脸色同样阴沉,但他将更多的焦虑转化为了行动。他不断地与禁毒支队和边境联络点沟通,反复核对雇佣兵可能的潜入路线和藏匿点,试图从毒品网络的残骸中找到一丝与“幽灵”此次行动相关的蛛丝马迹。他手指间的烟几乎没断过,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袁卫龙则显得异常沉静。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市局能提供的所有关于“幽灵”及其关联案件的卷宗,但他看得极快,眼神锐利,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直指核心。他的存在,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寒冰,虽然无法降低温度,却带来了一种异样的、属于更高层级斗争的冷静秩序感。他偶尔会起身,走到窗边,与雷震东并立片刻,不需要言语,只是那种共同面对压力的姿态,便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而吕奕凡,则是这焦灼漩涡中,最反常的平静中心。
他同样几乎没有离开市局,要么待在办公室角落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要么站在地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羊城与周边城市,尤其是莞城的地理脉络上。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古铜色的皮肤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暗淡,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始终清澈、冷静,如同风暴眼中那片诡异的宁静。他按时吃饭,按时喝水,甚至偶尔会做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保持身体的最佳状态。(吕奕凡内心独白: 急没用。愤怒没用。‘幽灵’在享受这种煎熬。我必须比祂更冷静,才能找到破绽。师母,瑶瑶,再坚持一下。) 他的平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将全部怒火、担忧都压缩到极致后,形成的绝对专注和理智。这种平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感染和安抚着其他几乎要失控的人,尤其是当他那冷静的目光偶尔与雷震东焦躁的视线对上时,总能让人稍稍安定。
第二天, 等待已久。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清晰,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神经。雷震东的暴躁渐渐转为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办公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第三天,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室内染上一层昏黄的不祥之光。连续的高度紧张和睡眠不足,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希望仿佛随着光线一起,正在一点点消逝。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的时刻——
吕奕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办公室内凝固的死寂!
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未知号码”!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定格!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在那只小小的手机上!
吕奕凡瞳孔微缩,没有丝毫迟疑,在铃声响起第二声时,便迅速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
“……” 电话那头先是短暂的沉默,仿佛在欣赏这边紧张的呼吸声。
接着,那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明日。去莞城一趟。” 声音顿了顿,强调道,“你一人。”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吕奕凡任何提问或回应的机会,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通话时间,依旧短暂到令人绝望。
吕奕凡握着手机,眉头紧紧锁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吕奕凡内心独白: 莞城……一人……果然是想把我调离熟悉的环境,孤立起来。)
他缓缓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办公室内的众人,声音低沉:“祂让我明天去莞城,一个人。”
“莞城?!” 李局长失声重复,脸色更加难看。
“一个人?!放他妈的狗屁!” 雷震东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赤红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要择人而噬的杀意!他额头、脖颈上的青筋再次虬结暴起,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整个人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失去最后理智的雄狮,随时可能扑出去将看不见的敌人撕碎!(雷震东内心独白: 一个人去送死吗?!不行!绝对不行!)
陈国梁也霍然起身,脸色铁青:“这明显是个陷阱!”
袁卫龙依旧坐着,但眼神锐利如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快速分析:“莞城,邻市,交通便利,鱼龙混杂,确实是设伏和交易(如果祂有所图谋)的理想地点。要求单人前往,是为了最大限度削弱我们的支援和监控能力。”
吕奕凡看着处于爆发边缘的师傅,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师傅,冷静。祂就是想看你这样。”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稍稍浇熄了雷震东部分失控的怒火,但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吕奕凡,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袁卫龙站起身,走到吕奕凡面前,语气沉稳:“定位器必须安装,这是底线。我们会动用最高级别的加密信号,尽量降低被发现的可能。”
吕奕凡与他对视,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袁队,我理解。但请取消实时定位传输。别忘了,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罪犯,是拥有专业反侦察能力的雇佣兵。任何主动发出的信号,在他们面前都可能是灯塔。信任我的判断和应变能力,比依赖一个可能暴露我的装置更重要。”
袁卫龙目光锐利地看了吕奕凡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说得对。是我想当然了。雇佣兵的专业性,确实不能小觑。” 他顿了顿,“是否需要协调当地的特别行动部队支援?”
吕奕凡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顶尖猎手的自信:“不必。他们配吗?我们能行。” 他的目光扫过李局、雷震东和陈国梁,“跟踪可以,但不要跟太近,保持百米以上距离。不要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你们需要做的是,以我为中心,半径百米之外,观察一切可疑的人、车、物!把你们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全部标记出来!三人一组,交叉掩护,不要暴露!”
李局长重重一拍桌子,下了决心:“就按奕凡说的办!袁队,立刻协调资源!这次行动,列为最高机密,代号‘护刃’!一级战备状态!”
“是!” 袁卫龙立刻领命。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羊城市局以及协调过来的国安力量,如同一台沉睡的巨兽,开始苏醒并展现出惊人的效率。所有参与行动人员的私人手机被统一收缴保管,内部通讯网络被严密监控,消息被彻底封锁。行动细节仅限核心成员及参与行动的骨干知晓。
夜幕深沉,但市局地下新建的临时指挥中心内,却灯火通明,气氛肃杀。国安部门带来了最新的单兵通讯装备——一种米粒大小、具有极强抗干扰能力和加密信号的骨传导耳机。袁卫龙亲自监督分发,确保每一名参与外围布控的队员都熟练使用。
李局长、袁卫龙坐镇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莞城相关区域的详细地图,数个红点代表着预先部署的三人小组位置。雷震东和陈国梁则分别带领一支精锐小组,作为机动策应力量。
刑侦、禁毒、特警、武警,以及国安本身的外勤人员,加上新加入的高科技电子对抗小组,多个部门单位被高效整合,如同精密齿轮般咬合在一起。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每个人都明白任务的艰巨和保密的重要性。没有喧哗,只有压低声音的确认指令和检查装备的细碎声响。
吕奕凡独自一人,在指定的休息室内,最后一次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把贴身携带的92式手枪,两个备用弹匣,一把多功能战术刀,以及一些必要的应急物品。他的动作沉稳,眼神冰冷如铁。(吕奕凡内心独白: 幽灵,我来了。看看明天,是谁为谁布下的坟墓。)
指挥中心内,袁卫龙看着屏幕上代表各小组就位的绿色光点,拿起加密通讯器,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位布控队员的耳中:
“‘护刃’行动,第一阶段部署完毕。各小组保持静默,按预定方案,向外辐射布控。记住,目标不是吕奕凡,是他周围百米之外的一切异常!保持距离,保持警惕!等待明日!”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笼罩大地。而在这黑暗之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利剑已然出鞘,只待明日,刺向那藏匿于阴影中的“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