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前往宋瑾乔住处的车上;宋瑾乔住处楼下;吕奕凡返回租住处的路上;羊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时间: 当晚至次日清晨
……
车厢内,夜色流淌,只有引擎低沉平稳的嗡鸣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被拉长的流光。与雷震东家中的温暖喧嚣相比,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抽离了声音的静谧气泡。吕奕凡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勾勒下,显露出硬朗而清晰的线条——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下颌线绷出利落的弧度。他深邃的眼眸映照着前方流动的灯火,像两潭映着星光的幽深寒水,冷静,却莫名吸引人。
宋瑾乔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最初的微妙尴尬过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几次三番,悄悄地、极快地掠过他专注驾驶的侧影。这与平日里那个冰冷、锐利、甚至带着攻击性的男人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收敛了所有外放的锋芒,像一柄入鞘的古刃,沉静,内敛,却散发出一种格外的、令人心安又心悸的魅力。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欣赏与探究的情绪,让她感觉脸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窗外,试图让夜风吹散这莫名的热度。
沉默在车厢里持续发酵,只有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你家在哪?”最终还是吕奕凡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刚脱离家庭氛围的松弛,却又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简洁。
宋瑾乔回过神,指向前方:“前面路口右转,然后直走……过了那个高架桥,再开一段就到了。”她顿了顿,补充道,“……碧水苑小区。”
吕奕凡依言操作,目光依旧平视前方,随口道:“哦,住那边啊。”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事实,“是有点远。”
“嗯。”宋瑾乔轻轻应了一声。
“怪不得你买了新车,”吕奕凡的目光扫过车内崭新洁净的装饰,声音平稳,“确实方便多了。”这话不带任何嘲讽,更像是一种基于现实条件的客观判断。
宋瑾乔想起他来时对自己车技的“谨慎”表现,忍不住侧头看他:“那你送我回去……你自己怎么回去?”她记得他说过他住老城区,离市局近,但离这里可不近。
吕奕凡几乎是不假思索,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晚月色不错:“走路回去呗,当做锻炼。”
“……”宋瑾乔直接被这个答案噎住,一时无语。碧水苑到老城区,步行至少一个多小时,他管这叫锻炼?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提出一个更合理的方案:“那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明天再还我。”
吕奕凡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专注在前方路况上,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必。”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需要解释一下,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你明天不用上班了么?我住的房子离局里很近,不用管我。”
这话逻辑清晰,直接终结了话题,也堵住了宋瑾乔还想再劝说的话头。她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导航偶尔发出的提示音。
按照宋瑾乔的指引,车子最终平稳地驶入了碧水苑小区,停在了她所住的单元楼下。
吕奕凡利落地熄火,拔下钥匙,动作一气呵成。他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将钥匙递还给刚刚下车的宋瑾乔。
“回去吧。”他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晰,没什么多余的关怀,却也不含冷漠,只是一种……交代完毕的干脆。
宋瑾乔接过还带着他掌心一丝余温的车钥匙,指尖微蜷。她抬头看着他,夜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那就……拜拜,”她轻声道,“晚安。”
吕奕凡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迈开长腿,没有丝毫留恋地融入了小区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晚安。”他的回应随风飘来,简短得几乎听不清。
宋瑾乔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转身上楼。她望着那个高大却莫名透着孤寂的背影迅速远去,消失在拐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好像……总是这样独自一人。
……
夜间的小区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吕奕凡步速很快,身影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走出小区,转入更显空旷的街道,周围愈发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了大约一公里后,夜风渐起,带着凉意吹拂在他脸上。吕奕凡那副“锻炼身体”的淡定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抬手揉了揉后颈,内心那点因为“面子”而强撑的懊恼开始冒头。
(吕奕凡内心独白: 妈的,失策了……这距离比预估的远多了。锻炼个屁,纯属脑子进水。)
看着偶尔驶过的、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再看看自己这双即将遭罪的腿,一种属于无产阶级的、混合着对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愤懑和对有车一族的“嫉妒”油然而生。
(吕奕凡内心独白: 有车就是好……没车就是傻逼。刚才装什么大尾巴狼?)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迈开步子,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坚定(或者说,悲壮)地前进。
一个多小时后,当吕奕凡终于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踏上自己租住旧楼那熟悉的、布满灰尘的楼梯时,他感觉脚底板火辣辣地疼,大概率是磨出水泡了。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自己:
(吕奕凡内心独白: 吕奕凡啊吕奕凡,你他娘真是个人才!脑袋发热要什么面子?下次再充大头走路回来我就是狗!)
……
翌日,天刚蒙蒙亮。
尽管前夜经历了长途“拉练”,吕奕凡依旧凭借强大的生物钟和意志力,准时出现在了市局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门口。他换上了笔挺的深色警用作训服,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仿佛昨夜那个脚底起泡、内心哀嚎的男人只是幻觉。
他刚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一道清丽的身影也恰好走了进来,是宋瑾乔。她似乎特意留意了他的到来,目光对上时,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自然的、带着晨光的清新笑容,主动打招呼:“早!”
吕奕凡抬起眼,看到她,古铜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依循礼节,点了点头,同样简洁地回应:“早。”
他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昨夜送她回家以及后续的“徒步壮举”从未发生。宋瑾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点关于他是否“孤独”的感触越发清晰,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紧跟着,同事们陆续到岗,办公室很快充满了忙碌的气息。然而,预期的关于灭门案和毒品链的专项讨论尚未开始,接警中心转来的各类警情就如同雪片般飞来,堆积在案头。
“雷队,东区菜市场又发生偷盗电动车电瓶的,这是本周第三起了!”
“指挥中心转来求助,有只猫卡在时代大厦顶楼装饰缝里了,消防让我们协助!”
“南华街道有报警,老人和儿子因为赡养费问题吵起来了,差点动手,需要人去调解!”
……
偷盗的,救猫的,家庭纠纷的……尽是些看似“芝麻绿豆”却关系民生的琐碎事务。灭门案和毒品案这两座大山还压在心头,期限日益临近,上面催得紧,李局长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比平时更加急促。然而,基层警力就这些,日常警务也不能停摆。
雷震东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焦躁与无奈。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都别愣着了!凶杀案要破,这些老百姓的屁事也得管!老王,你带两个人去菜市场,摸一下那个偷电瓶的团伙!小张,李默,你们去时代大厦,配合消防把那只蠢猫给我弄下来!老赵,你去南华街道,把那对父子给我劝开,不行都带回来冷静冷静!”
他快速地将任务分派下去,然后目光转向吕奕凡和宋瑾乔,语气沉重:“奕凡,瑾乔,你们俩跟我来审讯室。麻哥和王勇,分开审!今天非得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审讯室内,灯光依旧惨白。
雷震东亲自坐镇主审梁兴彪(麻哥),他如同一头焦躁的雄狮,时而拍桌怒吼,时而晓之以理,试图用强大的压迫感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宋瑾乔坐在一旁,负责记录,她秀眉微蹙,笔尖飞快地在纸上滑动,捕捉着雷震东每一个问题和梁兴彪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和表情变化。
而吕奕凡,则选择了观察室。他隔着单向玻璃,沉默地注视着另一间审讯室里,由禁毒支队骨干审讯的王勇,同时也分神留意着雷震东这边的动静。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放过梁兴彪任何一个眼神的闪烁、手指无意识的蜷缩、或是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分析仪,将所有的细微末节收入眼中,在大脑中进行着复杂的交叉比对和逻辑推演。
(吕奕凡内心独白: 王勇眼神躲闪,但对关键问题避而不谈,像是在等待什么。麻哥……面对师傅的强压,反而比前两天更沉默,他在怕什么?或者说,在指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一边是堆积如山、消耗警力的日常琐务,一边是陷入僵局、关乎生死与正义的重案要案。羊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就在这繁忙、压抑而又充满张力的氛围中,开始了新一天的博弈与挣扎。真正的突破口,究竟隐藏在哪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里,或是哪一颗濒临崩溃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