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雷震东家客厅、餐厅、阳台
时间: 接上章,当天傍晚至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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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如同金色的薄纱,透过洁净的窗玻璃,在雷震东家温馨的客厅里投下温暖而柔和的光斑。吕奕凡、雷震东和瑶瑶三人推开家门时,一股愈发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独有的家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从外面带回的些许凉意。
系着素雅围裙的陈若澜正端着最后一盘色泽诱人的清蒸鱼从厨房走出,看见他们,脸上立刻漾开发自内心的、带着烟火气的满足笑容:“回来了?快去洗手吧,就差你们了,准备吃饭。”她的声音柔和,带着女主人的周到与热情。
“好叻!”雷震东朗声应道,脸上因案件带来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被熨平了不少。他顺手接过妻子手中的隔热垫放在桌上,动作自然。
宋瑾乔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身,略显拘谨地向雷震东打招呼:“雷队。”
“哎,小宋,坐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雷震东摆摆手,语气比在局里随和了许多,“快去洗手,准备开饭。”
几人轮流在洗手间洗净手。雷震东帮着陈若澜端菜、摆碗筷,不大的餐厅里充满了温馨忙碌的气息。瑶瑶率先跑到餐桌旁坐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宋瑾乔,小脸上闪烁着古灵精怪的光芒,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发现。
终于,在大家刚刚落座,陈若澜正要招呼动筷的间隙,瑶瑶按捺不住,小手扒着桌沿,身体前倾,用她那清脆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声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道:“宋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奕凡哥哥呀?”
“噗——咳咳!”正在喝水的吕奕凡差点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古铜色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下意识地抬手扶额,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哭笑不得地对身旁同样僵住的宋瑾乔低声道:“童言无忌,理解下。”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尴尬和无奈。
宋瑾乔直接被这直球问题闹了个大红脸,从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完全没料到小姑娘会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一时语塞,只能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众人(尤其是吕奕凡)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几拍。
“瑶瑶!”雷震东眉头一皱,佯装呵斥,“胡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陈若澜也赶紧打圆场,轻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臂,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你这孩子,别胡说八道,快吃饭!”
瑶瑶见“阴谋”得逞,嘻嘻一笑,冲父母和面红耳赤的两位当事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瞎猜的嘛!”但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依旧在宋瑾乔和吕奕凡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验证自己的“侦探”直觉。
宋瑾乔被瑶瑶这天真活泼又带着点小恶魔属性的情绪感染,之前的些许拘谨和尴尬反而消散了不少。她抬起头,对上瑶瑶探究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纵容的浅笑。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陈若澜热情地不停给吕奕凡和宋瑾乔夹菜,嘴上絮絮叨叨着关怀:“小凡,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小乔,你也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多吃菜。”
吕奕凡碗里的菜很快堆成了小山。他低着头,安静而迅速地吃着,动作依旧带着军人般的利落,但眉宇间那惯常的冷峻线条,在暖黄色的灯光和师母的唠叨下,明显柔和了许多。这种被长辈毫无保留关怀的氛围,是他冰冷、危机四伏生活中难得的一抹暖色,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片刻松弛。(吕奕凡内心独白: 师母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这种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能持续多久?)
雷震东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听着女儿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再看看对面沉默吃饭却气息平和的徒弟,以及旁边略带羞涩却逐渐融入氛围的宋瑾乔,心中因案件积压的沉重与焦虑,似乎被这温馨平凡的日常场景暂时稀释、包裹起来。他拿起小酒杯,抿了一口自家泡的、颜色深沉的药酒,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入胃腹,他长长地、舒适地舒了一口气。(雷震东内心独白: 要是没有那些糟心的案子,天天都能这样,该多好……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饭后,宋瑾乔主动起身帮忙收拾碗筷。陈若澜推辞不过,便笑着让她帮忙擦桌子。吕奕凡则被雷震东一个眼神示意,跟着他走到了阳台。
阳台与温暖喧嚣的室内隔绝开来。夜色已然降临,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散落的星河般铺展开来,与天际残留的最后一丝靛蓝交融。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轻轻吹拂着两人的衣角。
雷震东靠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局里……李局今天找我谈话了,旁敲侧击地问起你,觉得我把你停职是不是太严厉了。”他顿了顿,看向身旁身姿挺拔如松的徒弟,“你怎么看?”
吕奕凡目光落在远处的霓虹上,声音平静无波:“李局考虑周全,停职确实……恰到好处。”他这话说得含蓄,既承认了停职的合理性,又暗指这符合他们“蛰伏”的意图。
雷震东闻言,佯怒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臭小子,现在都敢阴阳你师傅了?”
吕奕凡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哪敢呢,师傅。实话实说。”
“哼。”雷震东哼了一声,表情重新变得严肃,“陈国梁那边,没什么异常动静,安静得很。李局、王局表面上看,也都没什么破绽。”他烦躁地弹了弹烟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迫切的探寻,“奕凡,这里没外人,你跟师傅撂句实话,别绕圈子!凭你的直觉和手上的东西,你到底认为……谁才是最大的可疑?”
吕奕凡沉默了片刻,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转过头,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看向雷震东,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师傅,你要这么问的话……我连自己都不敢完全信任。市局那边,上至局长,下至可能接触到此案核心信息的任何一个人,理论上……都在怀疑范围内。”
雷震东闻言,眼睛瞬间睁大了,拿着烟的手指都顿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么抽象?这么离谱吗?”他下意识地摆摆手,仿佛要驱散这个过于骇人听闻的想法,“停停停,还是别想了!你小子这思维跳跃跨度未免也太大了点吧?离谱!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也敢想?!”他虽然嘴上说着离谱,但内心深处,却被吕奕凡这种近乎冷酷的、不放过任何可能性的逻辑所震动,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就在这时,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宋瑾乔端着两杯热茶走了出来:“雷队,吕警官,阿姨泡了茶……”
雷震东立刻收敛了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迅速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接过茶杯,顺势说道:“哦,好,谢谢小宋。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奕凡,你负责把小宋安全送回家。”他语气自然地吩咐道,仿佛刚才那段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发生。
吕奕凡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雷震东:“啥?师傅,我……我可以上班了?”
雷震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看似不耐烦实则关怀的意味:“臭小子!李局都发话了,我还能一直拴着你不成?赶紧滚蛋!明天准时给我出现在局里!”
“哦哦哦,明白!古德拜师傅,师母,瑶瑶!早点休息!”吕奕凡从善如流地应道,脸上那丝细微的讶异很快被平静取代。
雷震东看着徒弟,冷哼了一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率先走进客厅,身影透着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吕奕凡这才转向端着另一杯茶、有些怔愣的宋瑾乔,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但比在警局时少了些许冰冷:“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瑾乔看着这师徒二人之间流畅又带着点“坑徒弟”嫌疑的互动,完全是目瞪口呆,一时难以理解这种独特的相处模式。但听到吕奕凡要送她回家,这还是第一次,一种混合着意外、些许窘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悄然涌上心头。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谢谢。”
两人向陈若澜和瑶瑶道别后,一同离开了这片充满温暖烟火气的港湾,再次投入外面那片被夜色与未知危险笼罩的世界。车窗外流光溢彩,车厢内一时无言,方才家庭的温暖与阳台谈话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预示着短暂的宁静之后,更汹涌的暗流或许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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