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吕奕凡租住处
时间:宋瑾乔进入吕奕凡房间后
……
宋瑾乔小心翼翼地踏进吕奕凡的出租屋,一股混合着淡淡汗味、灰尘以及某种属于吕奕凡个人特有的、近乎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整个空间,秀气的眉头立刻不受控制地微微蹙起。
(宋瑾乔内心独白: 这……也太乱了吧。)
房间里谈不上肮脏,但绝对与整洁无关。深色的作训服随意搭在椅背上,几本厚厚的、书页泛白的犯罪心理学和战术手册散落在茶几和墙角,吃剩的泡面桶还放在垃圾桶边没及时清理,地面似乎也蒙着一层薄灰。对于有轻微洁癖和整理强迫症的宋瑾乔来说,这景象让她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仿佛有蚂蚁在爬。
吕奕凡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和略显僵硬的站姿,随手将沙发上几件散落的衣服拢到一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不好意思,房间里有点乱。”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恢复了点平日的冷淡,“……不要乱看。”
宋瑾乔却摇了摇头,目光并未四处乱瞟,反而更加专注地落在吕奕凡脸上,似乎想从他那张古铜色、此刻带着些许慵懒和疲惫的脸上找出答案。“没关系。”她轻声说,将保温饭盒放在茶几上唯一还算干净的空处,“你先吃吧,趁热。”
吕奕凡没有再多客套,默默地打开饭盒,里面是搭配均衡、色泽诱人的家常菜。他确实是饿了,拿起筷子,安静而迅速地吃了起来,动作依旧带着军人般的利落,但神态比在警局时松弛了许多。
宋瑾乔没有坐下,就站在一旁,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房间里只剩下筷子偶尔碰到饭盒的细微声响。忽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笃定:
“昨晚……你是故意的?”
“咳咳……!”吕奕凡正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送,闻言猛地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红。他连忙放下筷子,抓过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才勉强顺过气。他抬起眼,看向宋瑾乔,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愕和重新审视。(吕奕凡内心独白: 她……她怎么会想到这一层?这反应速度……)
他稳住呼吸,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深处却多了一丝探究:“此话怎讲?”
宋瑾乔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心中更肯定了几分。她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组织着语言,条理清晰地说道:“从你在审讯室对梁兴彪说的那些话开始——‘那个人会留你活口?’、‘有内应?’、‘职位不低?’,听起来像是在攻心,但细想,更像是在……敲山震虎,或者说,是在试探某种反应。”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吕奕凡,“然后你被雷队立刻暂停职务,看似是惩罚,但雷队当时的眼神,我看到了,不全是怒气,更多的是……保护。”
她继续分析,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紧接着,你故意引我进入巷道,用那种极端冷漠甚至攻击性的方式逼退我。如果只是讨厌我,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更像是……不想让我卷入什么。”她的声音低沉下来,“然后,结合王桂芬偏偏在拘留所里突然死亡,太过巧合,太过蹊跷。这背后如果没有内部的人配合,几乎不可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她总结道,眼神灼灼:“所以,你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包括昨晚对我的态度,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察觉甚至确认了系统内部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你在用自己的方式引蛇出洞,或者……自我保护,同时也在警告可能被卷入的人,比如我。”
吕奕凡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他心中震动不已。(吕奕凡内心独白: 不愧是公安学校的高材生,逻辑清晰,观察入微……但是,再聪明,涉入过深,只会引火烧身。)
他并非歧视她是女性,恰恰相反,他认可她的能力和敏锐。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一旦她因为好奇或者正义感而深入这个由谎言、背叛和死亡交织的旋涡,以她目前的经验和所处的环境,极易成为下一个被清除的目标。他昨晚的冷漠,今日看似缓和的态度,本质上都是一种隔离。
宋瑾乔看着他依旧沉默,甚至眼神比刚才更加深邃难懂,心里不禁有些打鼓,难道自己猜错了?可他刚才被呛到的反应又不似作伪。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一丝不甘,追问道:“那你……你现在怀疑是谁?”她的语气带着认真,仿佛在探讨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又带着关乎生死的凝重。
吕奕凡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充满求知欲的脸上,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暂时不知道。都有可能。”他的目光扫过宋瑾乔,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包括你,包括我自己,包括……所有知情或可能知情的人。”
宋瑾乔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是啊,在这种迷雾重重、敌友难辨的情况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那颗定时炸弹。信任变得奢侈而危险,一步踏错,不仅个人生死攸关,更可能影响到整个警队的声誉和安危。她抿了抿嘴唇,一时无言。
吕奕凡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吃完的饭盒盖子盖上,声音恢复了疏离:“好了,别多想了。我吃完了,你看也看了,问也问了,可以出去了。”
然而,宋瑾乔却倔强地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凌乱得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房间,那股整理强迫症彻底占据了上风。她找了个借口,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你看你这房间乱的……好歹也是个刑警,生活细节这么邋遢,怎么保持头脑清醒破案?”说着,她也不等吕奕凡同意,就开始动手收拾起来——将散落的书籍摞好,把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挂起来,甚至拿起角落的扫帚开始清扫地面的浮尘。
吕奕凡看着她突然行动起来的身影,先是错愕,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吕奕凡内心独白: 这……还真是……)
他没想到第一次被人这样“管束”,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对象还是这个昨天被他狠狠推开的女同事。看着她忙碌而认真的侧影,动作利落,带着一种天生的整洁有序感,某一瞬间,一种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仿佛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这样为他整理过房间,絮絮叨叨,却充满温暖……
(吕奕凡内心独白: 像……妈妈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涩,一股难以言喻的黯然和伤感悄然弥漫开来。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被触动后的柔软与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