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8年秋,“锦秀家园”灭门案发生当晚,会议结束后约半小时
地点: 羊城,城北“锦秀家园”小区某单元楼(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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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被警用隔离带严密封锁的“锦秀家园”小区某单元楼,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沉默棺椁。强烈的探照灯光束刺破黑暗,将楼门口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与周围居民楼零星亮起的、带着恐惧与好奇灯光的窗户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血腥味以及无形压力的沉重气息。警戒线外,负责维持秩序的民警面容肃穆,眼神警惕,确保现场绝对封闭,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技术队的同事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极其细致的勘查,此刻正三三两两在门口低声交流,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困惑。现场被清理得过于“干净”,常规的指纹、毛发、纤维等生物物证寥寥无几,而最关键的凶器,如同人间蒸发,遍寻不见。
就在这时,雷震东队长那辆熟悉的黑色丰田越野车沉稳地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雷队长率先下车,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夹克,身形挺拔,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现场,眉宇间的沟壑仿佛又深了几分。紧随其后的,是吕奕凡。
吕奕凡已换上了标准的现场勘查服,深蓝色的制服包裹着他健硕的身躯,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强光照射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专注而锐利的光芒。他一出现,原本有些沉闷和焦虑的现场气氛,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无形的、期待的能量。几位正在交谈的技术队老刑警看到他,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话头,目光追随着他。
(技术队员A内心独白:奕凡来了……说不定他真能看出点什么我们忽略的东西。)
(技术队员b内心独白:他那套‘现场共情’的法子,虽然看着怪,但次次都邪门儿地准……)
雷队长向负责现场指挥的同事微微颔首,便带着吕奕凡跨过警戒线,走进了那片血腥的修罗场。
客厅内,惨状依旧触目惊心。尽管尸体已被运走,但地面上用白粉笔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墙壁家具上大片喷溅状、擦拭状的血迹,无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杀戮。空气中残留的甜腥气味更加浓重。
吕奕凡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他像一头回到熟悉猎场的猛兽,脚步极轻,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门口开始,一寸寸地审视着地面、墙壁、家具的每一个细节。他刻意避开了标记出的主要痕迹区域,沿着边缘行走。
突然,他在靠近餐厅与客厅连接处的地板边缘蹲了下来。那里,在一处不易察觉的、血迹浸染的木地板缝隙旁,有一个相对模糊、带着拖拽痕迹的鞋印边缘,与中心区域那些混乱、重叠的鞋印略有不同,似乎被刻意清理过,但仍残留了极淡的血痕。
(吕奕凡内心独白:这个角度……这个力度……不是慌乱中踩踏的,更像是……谨慎地移动,试图避开主要血泊?)
……
他没有出声,只是伸出手指,虚悬在那模糊鞋印上方,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有些怪异甚至滑稽的举动——他保持着蹲姿,身体开始以一种缓慢而扭曲的方式移动,模仿着留下这个鞋印的人可能的身形和步态,时而侧身,时而弓背,眼神紧紧盯着地面和周围环境的对应关系。
周围的警员们,包括几位资历颇深的技术专家,都屏息静气地看着。没有人发出笑声,甚至没有人流露出不解。吕奕凡这种“身临其境”式的模拟,在局里早已不是秘密。起初确实引来过疑惑和私下议论,但随着他凭借这种独特方式,一次次从看似无解的迷局中找到关键突破口——无论是通过模拟受害者最后动作推断出隐藏的袭击角度,还是通过重现嫌疑人细微习惯动作锁定其职业特征,甚至一起尘封三十年的悬案,都因他通过卷宗描述和少量物证照片,在脑海中完美重构现场并指出当年忽略的矛盾点而得以告破——他的这种“怪异”早已转化为一种令人敬畏的“天赋”。
(雷队长内心独白:(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就是这样,奕凡。把你那份从地狱里爬出来磨砺出的敏锐,和警校里系统学习的知识结合起来,去感受,去捕捉那些看不见的‘声音’。)
雷队长抱着手臂,安静地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如同一位耐心的守护者,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鼓励。他知道,吕奕凡的这种能力,并非纯粹的臆想,而是基于极其细致的观察、强大的空间逻辑思维,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人性与暴力行为的深刻理解。是社会底层挣扎求生逼出的对环境极致的警觉,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对危险的直觉,再经过警校系统培训和大量案件实践的打磨,最终形成的、独属于吕奕凡的“特技”。
吕奕凡模拟了一会儿鞋印,缓缓起身,目光投向了客厅中央,那片标志着户主周伟强倒毙位置的白线轮廓。他走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标记的物证和血泊,然后——他竟然缓缓地、以一种近乎还原的姿态,躺倒在了那片轮廓之中!
(周围警员内心独白:(虽然见过多次,但仍感震撼)他又开始了……与死者‘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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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奕凡闭上眼,身体放松,但感官却提升到极致。他感受着身下地板的冰冷坚硬,脑海中开始构建画面:周伟强倒在这里,他的视角能看到什么?天花板吊灯的阴影?侧方电视柜的棱角?耳边仿佛响起混乱的声音——孩子的哭喊?女人的尖叫?还是……另一种更沉闷的搏斗声?
他猛地睁开眼,双手不受控制地向上抬起,在半空中做出格挡、抓握的动作,脖颈处的肌肉绷紧,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痛苦和挣扎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被扼住般的嗬嗬声。
(吕奕凡内心独白:不对……这种窒息的压迫感……不是刀,更像是……钝器重击后的压制?反抗很激烈,但力量悬殊……)
他反复调整着姿势和动作幅度,时而蜷缩,时而奋力向上顶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中。在外人看来,他的动作确实有些难以理解,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几分钟后,吕奕凡才长长舒出一口气,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挣脱,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缓缓坐起身,眼神恢复了冷静,但更深处的火焰却在燃烧。
“奕凡,有发现?”雷队长适时开口,声音平稳,不带任何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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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奕凡摇摇头,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深思:“雷队,假设……我是说假设,凶手的目标首先是周伟强。那么,在他遭受攻击,甚至在这个位置进行搏斗时,儿子周明轩或者女儿周静,很可能被惊醒或者恰好出来看到。”
他指向通往卧室的走廊,“林晓娟呢?她是刚好从外面回来,还是一直在家?关键是时间点!如果凶手要灭门,行动必须极其迅速且连贯。但根据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间隔,以及邻居听到模糊动静到最终报警的时间差……这里面有矛盾。报警存在延迟,但这延迟是凶手刻意制造的混乱,还是过程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干扰?”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客厅:“我感觉……之前的模拟可能被现场痕迹误导了。顺序不对,或者……参与者的角色不对。我需要重新梳理,从另一个角度再模拟一次,重点关注不同位置尸体倒下的关联性和时间差。”
雷队长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如同解开乱麻找到线头般的专注光芒,毫不犹豫地点头:“按你的思路来。需要怎么配合,直接说。”
周围的警员们也下意识地调整了位置,为他留出更充足的空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学习的心态。他们知道,这位行为特立独行的同事,很可能正在一步步接近那被重重迷雾掩盖的、血腥的真相核心。而那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狡猾而残忍的“鬼”,或许很快就要在这位拥有特殊直觉的警察面前,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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