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1年夏末,吕奕凡9岁时
地点: 中原南城黑煤窑;通往闽省边境的崎岖山路
……
五年时光,在南城这座被煤灰浸透的黑窑里,如同缓慢流淌的岩浆,灼热而窒息。空气中永恒弥漫着粉尘与汗水的酸腐气味,矿洞深处传来的敲击声和监工的呵斥构成了日复一日的背景音。曾经的幼童已然蜕变成一个少年。9岁的吕奕凡,身高远超同龄人,长期的负重劳作将他锤炼得筋骨强健,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分明,尤其是裸露的上半身,肩宽背阔,腹肌清晰可辨,唯有左耳垂那颗小痣和头顶倔强的双旋,依稀还能找到幼时的影子。然而,那双眼睛却沉淀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东西——坚忍、警惕,以及深埋在底的、不曾熄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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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年里,支撑吕奕凡忍受这非人煎熬的唯一信念,就是弟弟吕云凡。他像一头被拴住的猛兽,将所有的野性压抑在勤恳的劳作之下,只为了老余那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好好干,有机会见你弟弟。”
这天,在结束又一天沉重的劳作后,吕奕凡抹了一把脸上的煤灰,走到正在监工的老余面前。他的声音因长期少言而略带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余叔,我弟弟……现在能让我见他了吗?哪怕只是知道他在哪儿?”
老余正叼着烟卷,眯着眼打量着他,闻言嗤笑一声,脸上刀疤扭曲,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小子,还没死心呢?告诉你吧,你弟弟……早被人买走了,好像去了南边,大粤省那边。具体哪儿,我可就不知道咯。”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吕奕凡脑海中炸开。五年的忍耐,五年的期盼,瞬间化为乌有!他身体猛地绷紧,拳头死死攥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狂躁。
“你骗我!”吕奕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利和不顾一切的愤怒,他甚至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老余的衣领,“你一直都在骗我!”
老余没料到这小子胆子肥到敢直接顶撞甚至威胁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反了你了!小兔崽子!”他抄起旁边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朝吕奕凡抽去。
鞭子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新的血痕。但吕奕凡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默默承受,他甚至没有躲闪,只是挺直了脊梁,用那双燃烧着恨意和决绝的眼睛,恶狠狠地、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老余,仿佛要将这张丑陋的嘴脸刻进灵魂深处。
(吕奕凡内心独白:五年……骗了我五年!云凡……等着,哥一定逃出去,翻天覆地也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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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冲突,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坚定了吕奕凡逃离的决心。老余那句“没人能从我地盘上逃出去”的狂言,此刻在他听来更是无比刺耳。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山区起了薄雾。煤窑除了零星几点看守的灯火和巡夜人的手电光柱,一片死寂。吕奕凡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他利用几年来对地形和看守规律的极致熟悉,避开主要的巡逻路线,凭借惊人的体能和敏捷,翻越了工棚区的矮墙,潜行到靠近外围山林的地带。
然而,老余能在这一带纵横多年,绝非易与之辈。他似乎天生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就在吕奕凡即将没入山林阴影的刹那,老余居住的小屋里突然亮起了灯,一声暴喝划破夜空:“有动静!妈的,是不是那反骨仔跑了?!”
霎时间,整个煤窑被惊动!嘈杂的人声、犬吠声、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四处扫射。大批打手被老余吼叫着驱赶出去,往山林主要通道方向追去。
(老余内心独白:这小子真敢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抓回来剥皮抽筋!)
令人意外的是,吕奕凡并未直接远遁。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对人性弱点的把握,进行了一场极其大胆的“灯下黑”操作。他绕了一个大圈子,竟然又悄悄摸回了关押劳工的牢笼区附近,隐蔽在堆积的废弃矿料后面。
此时,牢笼区只剩下两个被留下看守的打手,正因外面的骚动而有些心神不宁。吕奕凡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掷向远离自己的另一个方向。
“啪嗒!”石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一个打手警觉地抬起头。
“你去看看!我留在这儿。”另一个打手说道,眼神里带着警惕也有一丝不愿多事的敷衍。
前去查看的打手刚离开视线范围,吕奕凡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蹿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留下的那个打手背后。他手中紧握着一根之前藏好的、相对粗壮结实的木棍,看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对准其后脑狠狠敲下!
“嘭!”一声闷响,那打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吕奕凡心跳如鼓,迅速从他腰间摸出钥匙串,冲到牢笼门前,颤抖着手试图打开那把沉重的大锁。锁链“哗啦”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牢笼里,其他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孩子被惊醒,惊恐地看着他。
“快!门开了!快走!”吕奕凡压低声音,急促地催促,眼中是急切的光芒。
然而,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更深的恐惧。那些孩子只是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吕奕凡,仿佛逃跑是比留在这里更可怕的事情。
(被困孩子内心独白:逃?被抓回来会打死的!像之前那个……一样……)
吕奕凡看着他们恐惧的眼神,一股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走啊!快啊!”他几乎要吼出来,但理智让他压住了声音。
就在这时,远处已经传来了返回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不能再等了!
吕奕凡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麻木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随即果断地转身,如同矫健的豹子,几个起落便再次没入黑暗之中,没有一丝留恋。
……
逃离煤窑范围后,吕奕凡不敢有丝毫停歇。他凭借着在山区磨练出的生存本能和超越常人的耐力,在山林间狂奔。他伏低身体,利用岩石和灌木掩护,巧妙地与规模搜寻的队伍擦肩而过。夜色和复杂的地形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然而,长时间的奔逃和高度紧张消耗了他大量体力,加之对更广阔地域的陌生,他在黎明时分,竟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阴差阳错地来到了一处靠近闽省交界地带的偏僻山路旁。
天色微亮,薄雾未散。吕奕凡又渴又累,正靠在一棵树后喘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就在这时,一辆灰扑扑、看似普通的面包车从山路一端驶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想要求助,他踉跄着冲到路中间,试图挥手拦车。
车子“吱”一声急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带着几分凶悍和诧异的脸——这张脸,吕奕凡至死难忘!正是五年前在梅姨老宅里,经常出现的那个打手之一!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打手脸上先是茫然,随即瞳孔猛缩,认出了吕奕凡那双标志性的、充满倔强和此刻满是惊愕的眼睛,以及那明显异于常人的健硕身形。“是……是你小子?!吕奕凡?!”
吕奕凡反应极快,在对方惊呼出声的瞬间,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用尽最后的力气,如同受惊的羚羊,朝着路旁茂密的丛林一头扎了进去!
“妈的!站住!”打手又惊又怒,立刻下车追赶。但吕奕凡在山林间的速度和灵活性远超他的想象,几个拐弯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让他徒劳无功。
打手气喘吁吁地停下,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急促:“梅姨!出事了!我……我好像看到吕奕凡了!对,就是当年那个反骨仔!他从老余那儿跑出来了!就在闽省边界这边!”
电话那头,梅姨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棋逢对手般的阴冷:“……能从老余那阎王殿里跑出来?好家伙……还真是个人才啊。”她语气陡然转厉,“立刻叫附近我们的人协助你!封锁那片区域!通知老余他们!决不能让这小子跑到有警察的地方!快!必须把他给我抓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