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06年8月至9月,吕奕凡被转卖至中原南城黑煤窑
地点: 梅姨据点;通往中原南城的途中;南城某偏远乡镇的黑煤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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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那隐匿于林间的老宅,地下室愈发空旷阴森。自上次逃亡失败后,吕奕凡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沉默的外表下蕴藏着更加执拗的反抗。尽管脚踝的伤并未完全痊愈,尽管每一次失败都会招致更残酷的毒打,他依旧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观察、试探、甚至再次尝试撬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一次,他试图在送饭时抢夺钥匙;另一次,他煽动其他仅存的孩子一起制造混乱;还有一次,他几乎成功钻出了另一个更隐蔽的鼠洞,却因身形稍大被卡住,再次被巡夜的打手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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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的反抗,如同不断挑衅权威的火星,终于彻底点燃了梅姨这座压抑的火山。
那是在吕奕凡不知第几次尝试失败后,他被拖到地下室中央。梅姨亲自手持一根浸了水的藤条,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和一种被屡次冒犯的暴戾。
“好你个反骨仔!骨头硬是吧?不服管教是吧?!”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刺耳,藤条带着风声狠狠抽在吕奕凡单薄的背脊上,留下狰狞的红痕。“我让你跑!让你再跑!”
吕奕凡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沉淀了太多痛苦却依旧倔强的眼睛死死瞪着梅姨,那眼神里没有求饶,只有不屈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原始的顽强。
(梅姨内心独白:这小子……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再留在这里,迟早是个祸害,还会带坏其他“货”!)
鞭打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吕奕凡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蜷缩在地上微微抽搐,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完全闭上,透过凌乱的黑发缝隙,执拗地亮着。
梅姨喘着粗气停下,将染血的藤条扔给旁边的打手,脸上是极度厌恶和烦躁的表情。她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吕奕凡,对心腹打手下令:“这个反骨仔,不能再留了!太顽强,不好调教,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还坏事儿!”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把他带走,连同剩下那几个不怎么安分的,一起送到‘老余’那儿去。把话给我带到,就说……这是我送他的‘硬骨头’,让他好好‘照顾’。”
打手心领神会,立刻点头:“明白,梅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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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的吕奕凡被粗暴地拖走,与其他几个同样被视为“刺头”的孩子一起,塞进了一辆更加破旧、气味熏人的货车车厢。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徒劳地望向地下室深处那个关押弟弟的小黑屋方向。
(吕奕凡内心独白:云凡……云凡还在……那里……)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遭受毒打的同时,身体孱弱但容貌精致的吕云凡,已经被梅姨秘密地、小心翼翼地转移走了,目的地是另一个更加隐蔽、专门“培养”高端“货品”的据点。兄弟二人,再次被命运的魔爪无情地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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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在颠簸中行驶了不知多久,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中原省份南城地界、远离人烟的荒凉山区。这里空气污浊,弥漫着浓重的煤灰和硫磺气味。放眼望去,是裸露的岩壁、简陋的工棚和深不见底的矿洞入口,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
接手的人被称为“老余”,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如炭、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他眼神浑浊却透着狼一般的凶光,咧嘴笑时露出满口黄黑色的牙齿。他听着梅姨手下打手的交代,目光落在被拖下车、浑身是伤却依旧试图站直的吕奕凡身上,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呵呵,梅姐送来的‘硬骨头’?”老余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有点意思。在我的地盘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想逃?”他嗤笑一声,环视着周围陡峭的山崖和唯一通往外界的、有专人把守的崎岖山路,“还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活着逃出去!”
……
黑窑的生活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每天在昏暗危险的矿洞里从事远超年龄的沉重劳动,食物粗劣不堪,动辄遭受监工皮鞭的抽打。吕奕凡的伤还未好利索,就被迫投入了高强度的劳作。
起初,他依旧不屈。不听命令,拒绝吃那猪食般的饭餐,消极怠工。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狠毒的殴打。皮开肉绽成了家常便饭,但他眼神里的火苗从未熄灭,反而在一次次酷刑中淬炼得更加凝练,那是一种对命运不公的愤怒,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难以置信的顽强。
(吕奕凡内心独白:打吧!打死我!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找到云凡!)
老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见过太多硬骨头,最终都在无尽的苦役和暴力下被磨平了棱角。但这个孩子,不一样。他那份顽强的生命力,几乎成了某种令人费解的执念。
一周后,老余决定亲自会会这块“顽石”。他走到刚被监工踹倒在地、满身煤灰和血污的吕奕凡面前,蹲下身,用粗糙肮脏的手猛地抬起奕凡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小子,想活吗?”老余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盯着吕奕凡那双依旧不肯屈服的、亮得惊人的眼睛,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是不是……不想要你弟弟了?嗯?”
“弟弟”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穿了吕奕凡用痛苦和顽强筑起的所有防线。他浑身猛地一颤,一直高昂着的、布满煤灰和血痂的头颅,第一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倔强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深藏的恐惧和脆弱。
(吕奕凡内心独白:他知道……他知道云凡!他们……他们把云凡怎么了?!)
老余满意地看着吕奕凡的反应,知道自己抓住了这头小兽最致命的软肋。他松开手,站起身,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想见你弟弟?可以。就看你的表现。在这里,乖乖听话,努力干活,活出个人样来,或许……还有机会。”
吕奕凡低着头,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煤灰里。许久,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那一下点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象征着他那份纯粹的反抗,被迫掺杂了沉重的妥协。
从那天起,黑煤窑里少了一个屡教不改的“反骨仔”,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干活拼命的小矿工。吕奕凡不再反抗,不再抱怨,只是机械地、疯狂地挥舞着几乎比他还要高的铁镐,任由沉重的煤筐压弯他尚未长成的脊梁。煤灰和汗水混合着旧的伤痕,将他彻底染黑,唯有那双偶尔抬起的、望向南方(他猜测弟弟被带走的方向)的眼睛里,还深藏着一丝不曾熄灭的微光——那是为了再次见到弟弟,而不得不忍受这炼狱煎熬的、痛苦而坚定的信念。
他活着,不再是为了反抗,而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渺茫的,能与弟弟重逢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