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06年7月,潘大勇夫妇得手三天后的黄昏至深夜,及随后数周
地点: 江省某偏远山区,隐匿于密林深处的老旧宅院;宅院地下牢笼
……
经过近三天的颠簸,破旧的面包车驶离了平坦的省道,一头扎进了层峦叠嶂的深山。山路崎岖狭窄,两旁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林木,植被茂密得几乎要将路径吞噬。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厚厚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更添几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殖质和湿冷苔藓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啼叫,空旷而诡异。
最终,车子在一片更为浓密的树林前停下,前方已无路可行。一座老旧的、仿佛被时代遗忘的青砖黑瓦宅院,如同蛰伏的怪兽,静静匍匐在林间空地上。墙体斑驳,爬满了干枯的藤蔓,窗户大多用木条钉死,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
……
潘大勇示意陈莲芝留在车上看好孩子,自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向那扇紧闭的、颜色暗沉的黑漆木门。他抬手,谨慎地敲响了门环——三声,停顿,再两声。
片刻的死寂后,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深刻皱纹、肤色黝黑的老妇人的脸探了出来。她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鹰隼般的锐利与冰冷,嘴角自然下垂,形成一道刻薄的弧度。她便是人称“梅姨”的中间人,真名早已淹没在无数化名和罪恶交易之中。
“梅姨,”潘大勇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微微躬身,“有生意了,新到的‘货’,成色极好,您……过过眼?”
梅姨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看透世情与黑暗的眼睛上下扫了潘大勇一眼,微微颔首。她无声地招了招手,身后阴影里立刻走出两个身材壮硕、面色凶狠的年轻打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潘大勇和外面的面包车。
一行人来到车后。潘大勇麻利地拉开车门,解开麻袋,将里面蜷缩着的、刚刚因颠簸和恐惧而醒来的吕奕凡和吕云凡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两个孩子骤然接触到光线和冷空气,吓得浑身一颤。吕云凡小脸煞白,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恐惧地看着车外这几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往哥哥身后缩去。吕奕凡虽然也怕得心脏狂跳,但他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用自己虽然瘦小却坚定的身躯挡在弟弟前面,一双虎目充满敌意和戒备地瞪着车外的人,左耳垂的小痣似乎都因紧张而更加明显。
梅姨走上前,无视吕奕凡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干枯如鹰爪般的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奕凡痛哼出声。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扒开他的嘴巴看牙齿,又拉起他的小手查看手指、掌纹,甚至粗暴地摸了摸他的骨骼,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品相。接着,她又以同样的方式检查了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吕云凡。
(梅姨内心独白:大的虎头虎脑,筋骨结实,是个能干活出苦力的料;小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的清秀精致,皮肤也好,这要是送到南边那些……地方,或者给某些想要“儿子”的有钱人家……价值不可估量。)
她松开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潘大勇伸出两个手指,又指了指吕奕凡,然后伸出三个手指,指了指吕云凡。意思是:大的两千,小的三千。
潘大勇脸上立刻绽放出贪婪的笑容,搓着手:“梅姨,您看这小的……这品相,三千是不是……”
梅姨冷哼一声,眼神如冰刀般扫过:“风险不用担?路子不用走?就这个价,要留留,不留滚。”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潘大勇顿时噤声,连忙点头哈腰:“留留留!就按梅姨说的价!”五千块,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这穷乡僻壤,无疑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他和他的婆娘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
钱货两讫,潘大勇夫妇如同捡到金子般,驾车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
吕奕凡和吕云凡被那两个打手粗暴地拖下车,带进了阴森的老宅。宅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昏暗,空气中混杂着霉味、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们被推搡着穿过几条幽深的走廊,最终来到一个通向地下的狭窄楼梯口。
地下室的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把守着。打开门,一股更加浓重的霉臭和污秽气味扑面而来。借着门口透进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空间,墙壁上布满水渍和青苔,地上铺着肮脏的稻草。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如同受惊的小兽,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麻木,或带着深深的恐惧看着新来的“同伴”。
“都给老娘听好了!”梅姨冰冷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她指着地上一个趴着一动不动、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瘦小身影,“这就是不听话、想逃跑的下场!好好吃饭,等着‘好人家’来领,不然……”她没说完,但那威胁意味让所有孩子都噤若寒蝉。
吕云凡吓得浑身僵直,眼泪无声地流淌。吕奕凡反应极快,一把将弟弟紧紧搂在怀里,用手死死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去看那恐怖的景象,自己则强忍着呕吐的**和彻骨的寒意,拖着弟弟退到离门口最远、相对干燥的一个角落,紧紧靠墙坐下。其他孩子都下意识地远离他们,仿佛新来者会带来更大的不幸。
(吕奕凡内心独白:不能怕!不能哭!我是哥哥,要保护云凡!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吕奕凡强迫自己适应这地狱般的环境。他仔细观察着送饭人的规律,留意着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透过门缝观察外面走廊的光线变化。他注意到,靠近楼梯角落的一块地砖似乎有些松动,旁边堆积的杂物后面,墙壁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被老鼠啃咬出的破洞,虽然很小,但或许……
一周后的一个深夜,当整个老宅陷入死寂,只有远处传来打手隐约的鼾声时,吕奕凡摇醒了因噩梦而啜泣的吕云凡。他压低声音,眼神在黑暗中闪着决绝的光:“云凡,别出声,跟紧哥哥,我们离开这里!”
他利用几天来观察的间隙,悄悄撬动了那块松动的地砖,发现下面土质松软。他用手指和能找到的硬物,拼尽全力,配合那个墙角的鼠洞,竟然真的在墙壁底部掏出了一个勉强能让孩子钻过的缺口!
希望就在眼前!吕奕凡先小心翼翼地将吕云凡推了出去,然后自己再艰难地爬出。两人重获“自由”,置身于冰冷、漆黑的林地中。狂喜和恐惧交织,他们不敢停留,吕奕凡拉着弟弟,凭借记忆和微弱的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他们认为的下山方向拼命跑去。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群人的狡猾与狠毒。
就在他们即将跑出老宅外围的树林时,吕奕凡脚下猛地一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钻心的剧痛从左脚踝传来——他踩中了一个伪装巧妙的捕兽夹!同时,他身旁的吕云凡也因为被他突然摔倒带动,惊叫着向下滑去,幸好被一丛茂密的荆棘挂住,悬在一个陡坡边缘,吓得哇哇大哭。
“妈的!有小崽子跑了!”陷阱的动静和哭喊声立刻引来了守夜打手的注意。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迅速由远及近。
吕奕凡忍着剧痛,还想努力去拉弟弟,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彪形大汉瞬间围了上来,手电筒刺目的光柱打在两个孩子惨白的脸上。
“哥——!”吕云凡的哭喊声被粗暴地打断。
……
被抓回老宅的吕奕凡,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毒打。拳脚、木棍如同雨点般落下,打手们将他视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毫不留情。他蜷缩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求饶,更不让痛苦的呻吟吓到被强行带走的弟弟,只在心里一遍遍呐喊:“云凡……云凡……”
(打手内心独白:这小子骨头真硬!往死里打!看以后谁还敢跑!)
吕奕凡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息,意识模糊前,他似乎听到梅姨冰冷的声音传来:“行了,别真打死了,这大的筋骨好,治好伤还能卖个劳力钱。”
而吕云凡,则被单独关进了一个漆黑、狭窄、没有任何光线的杂物间(小黑屋)。梅姨严厉警告打手:“看好那个小的!那是值大钱的‘细货’,身上不能留一点疤!饿他几顿,让他长长记性就行!”
吕奕凡在伤痛和高烧中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挺了过来。粗糙的治疗和简单的固定后,他被扔回了那个阴暗的地下牢笼,独自躺在冰冷的草堆上休养。左脚踝传来持续的钝痛,提醒着他逃跑的失败和现实的残酷。
一个月的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期间,地下室里的孩子一个个被带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吕奕凡默默地数着,原本十几个孩子,最终只剩下包括他和隔壁小黑屋里不知生死的弟弟在内的五个。
地下室里更加空旷,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幸存孩子的心头。吕奕凡常常望着那个小小的通风口透进的一丝微光,紧握着拳,脚踝的伤疤隐隐作痛,那双曾经虎虎生风的眼眸里,沉淀下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隐忍。他知道,下一次机会来临时,他必须更谨慎,更强大,不仅要自己逃出去,更要带着弟弟一起。
(吕奕凡内心独白:云凡,等着哥哥……下次,下次一定成功!)
黑暗的牢笼,困住了身体,却未能完全磨灭那源自血脉亲情的、微弱却顽强的希望之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