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8年5月底,周六夜间
地点:“星悦”KtV走廊,近洗手间区域
KtV走廊的灯光暧昧不明,厚重的吸音地毯吞噬了大部分声响,只有远处包厢门开合间漏出的音乐鼓点和隐约的嬉闹声,在空气中沉闷地振动。许婧溪惊魂未定,靠在吕顾凡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稳定力量,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机油和洗涤剂的味道,与她之前闻到的香水、酒气截然不同。
那被攥住手腕的醉汉(金发,花衬衫,面色潮红)疼得呲牙咧嘴,酒醒了大半,又惊又怒地瞪着吕顾凡:“你……你他妈谁啊?!放手!知道我是谁吗?敢管老子的闲事!”
吕顾凡眼神冰冷,如同看待一件毫无生命的障碍物。他没有理会醉汉的叫嚣,只是手腕微微加力,迫使他松开了原本想抓向许婧溪的手,然后才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将他推开。
醉汉踉跄着倒退几步,脊背重重撞在走廊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一下撞得不轻,也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和羞耻感。“操!”他低吼一声,仗着酒意和平时横行霸道惯了的性子,竟不管不顾地挥起拳头,朝着吕顾凡的面门砸来!动作笨拙,却带着一股蛮劲。
许婧溪吓得低呼一声:“小心!”
然而吕顾凡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他甚至没有大幅度的闪避,只是上半身极其细微地向后一仰,同时右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格挡住挥来的拳头,五指收拢,如同铁钳般再次扣住了醉汉的手腕。这一次,力道更重,醉汉感觉自己的腕骨仿佛要被捏碎,疼得额角青筋暴起,发出一声痛呼。
“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叫人啊!”醉汉又惊又痛,朝着自己包厢方向嘶吼。
他包厢里原本就有几个同伴在门口张望,见状立刻缩了回去。不过片刻功夫,那间包厢门被猛地拉开,呼啦啦涌出来七八个男子。这些人大多穿着商务休闲装或价格不菲的潮牌,年纪多在二三十岁,一个个面色不善,眼神倨傲,显然并非善茬,更像是某些家境优渥或有些背景的纨绔子弟或企业中层。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定制西装、梳着油亮背头的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他扫了一眼现场,目光在捂着腕子、面色痛苦的醉汉和神色平静的吕顾凡身上转了转,最后定格在吕顾凡脸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喂,你怎么回事?敢对我兄弟动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压迫感。
吕顾凡松开手,将那个还在哎呦叫唤的醉汉往前轻轻一推,动作看似随意,却让醉汉又踉跄了一下。他迎向那西装男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声音平稳而清晰,语速甚至比平时更快一分,带着一种冷冽的穿透力:
“谁动手,谁先撩着,一目了然。不妨先问问你这位‘兄弟’,刚才想对这位女士做什么,再来判断是谁该给谁交代。”
他的话语条理分明,直接将矛盾焦点抛回给对方。那群后来的人闻言,目光不由得都转向了那个醉汉,又看了看明显受到惊吓、脸色发白、紧挨着吕顾凡站着的许婧溪。许婧溪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而清晰地说:“他……他突然撞过来,还想拉我……”
大多数人都不是瞎子,看醉汉那副样子和许婧溪的神态,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KtV的值班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急匆匆赶了过来,额头上都是汗,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赵公子,金少,各位老板!都是误会,误会!是我们服务不周,打扰各位雅兴了!请各位消消气,今晚的消费我们给您打折……”
被称为“赵公子”的西装男,也就是赵星野,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挥挥手打断了经理的谄媚,脸色阴沉地盯着吕顾凡。兄弟在自己面前吃了亏,面子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动手不动手另说。”赵星野下巴微抬,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吕顾凡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略显陈旧的休闲装,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你谁啊?哪条道上的?打了我兄弟,等于打了我的脸。这账,怎么算?”
吕顾凡眉头微蹙,对这种纠缠感到厌烦。“我打过他?”他反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麻烦你把‘打’这个字斟酌清楚。或者,让他自己说说,我哪只手,打了他哪里?”他的目光转向那个醉汉,眼神锐利如刀。
那醉汉在吕顾凡的目光逼视下,有些心虚,但仗着人多,又喝了酒,竟梗着脖子反咬一口,指着吕顾凡对赵星野叫道:“星野哥!就是他!他刚才拧我手腕,还推我!疼死我了!”
“你……你不要脸!”许婧溪气得脸颊通红,忍不住出声斥责。
吕顾凡却像是早已料到,他抬手,示意许婧溪不必动气,然后平静地指了指走廊顶角那个不太起眼的监控摄像头:“事实如何,那里记录得很清楚。你想清楚再说话,污蔑诽谤,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哦?代价?”赵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与吕顾凡面对面,气势逼人,“敢威胁我兄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谈代价?”
吕顾凡的身高与赵星野相仿,但站在那里,气息却如同山岳般沉稳。他迎着赵星野逼视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漠然的嘲讽:“我算不算东西,不重要。总比某些不分青红皂白、只会仗势欺人的……要强一些,不是吗?”他微微一顿,反问道:“你,又是谁?”
赵星野被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激怒了,尤其那句“仗势欺人”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冷哼一声,傲然道:“听好了!省得你说我欺负你!温城赵氏集团科技有限公司,赵星野!赵知行是我爸!”他报出家门,期待着从对方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惊慌或讨好。
然而,在“赵知行”三个字传入耳中的瞬间,吕顾凡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吕顾凡内心独白:赵知行……温城赵氏……)
刹那间,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破败的院落,母亲卑微的、带着哭腔的恳求,那个冷漠的、被称为“赵夫人”的女人高高在上的眼神,以及母亲最终绝望而归时佝偻的背影……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属于童年最灰暗角落的画面,此刻因为这个名字而骤然变得清晰无比,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冰冷刺骨的恨意,有一闪而逝的痛苦,但最终,所有这些都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漠然的平静所覆盖。
他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眼神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他仿佛没有听到赵星野后面的话,直接转过头,看向身旁依旧紧张的许婧溪,声音放缓了一些,问道:“你没事吧?”目光与她带着担忧和依赖的眼神对上。
许婧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专注的凝视看得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摇头,声音细弱:“没、没事。”
“嗯,”吕顾凡点点头,仿佛周遭那群虎视眈眈的人不存在一般,语气平静无波,“那我们走吧。”
他这种完全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星野。“站住!”赵星野厉声喝道,脸色铁青,“我让你走了吗?!”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清脆的女声。
“哥哥!”
“婧溪!怎么回事?”
只见婉儿和黄新雨从包厢方向跑了过来。婉儿一脸担心地跑到吕顾凡身边,紧紧拉住他的手。黄新雨则快步走到许婧溪身旁,目光扫过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最后落在了赵星野脸上。
赵星野在看到黄新雨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那嚣张跋扈的气焰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畏惧?
黄新雨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赵星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毫不客气的嘲讽:“哟?我当是谁这么大阵仗呢?原来是你啊,赵小屁孩儿?几年不见,本事没长,欺负女孩子的能耐倒是见涨啊?怎么,你的人敢骚扰我姐妹,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倒先吆喝上了?”她尾音上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现在,我让你们走了吗?”
赵星野和他身后那帮人,在黄新雨出现后,气势明显矮了一截。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赵星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黄新雨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注视下,竟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们内心独白:怎么碰上这位姑奶奶了?!完了完了……)
就在场面被黄新雨一人压制,赵星野等人进退维谷之际,一个略带慵懒、却透着无形压力的男声,从人群后方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呵,我说外面怎么这么热闹。黄新雨,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看似随意、实则剪裁用料极尽讲究的深灰色休闲装的男人,缓步从赵星野他们出来的那个包厢方向走来。他年纪约莫三十出头,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眼睛却深邃难测,仿佛蕴藏着旋涡,看人时带着一种天生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沉默寡言、气质精干的随从。
此人一出现,连原本气焰嚣张的黄新雨,眉头都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厌烦。
“金逸宸?”黄新雨语气不善,带着毫不掩饰的抵触,“我说今天怎么走到哪儿都一股子晦气味儿,原来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也在这儿。真是走到哪儿都甩不掉,让本宫恶心不已。”
被称作金逸宸的男人,面对黄新雨如此直白的厌恶,脸上那抹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芒,显然在强压着不悦。(金逸宸内心独白:这个黄毛丫头,还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吕顾凡静静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这些衣着光鲜、背景显然非同一般的人之间暗流涌动的交锋。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表情,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吕顾凡内心独白:果然,牵扯进来就没好事。关系复杂,水深得很。)他早已习惯了生活中的各种意外和麻烦,此刻内心并无太多波澜,只是下意识地将婉儿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局势的变化。
原本只是醉汉骚扰引发的简单冲突,因为赵星野的介入而升级,又因黄新雨的强势压制似乎将要平息,此刻却因为这位神秘“京城太子爷”金逸宸的出现,再次变得扑朔迷离,暗潮汹涌。这狭长的KtV走廊,仿佛成了一个微缩的名利场与角力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