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8年5月底,周六夜间
地点:“星悦”KtV走廊
走廊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远处包厢门缝里漏出的、扭曲变形的音乐节拍,以及此地近乎凝滞的沉重呼吸。黄新雨与金逸宸的目光在空中交锋,无声的角力让赵星野一伙人既不敢妄动,又心有不甘地逡巡着。
就在这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前一刻,一个带着些许讶异、却又无比熟悉的嗓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从走廊转角处清晰传来:
“顾凡?婉儿?还有……黄新雨?你们怎么都堆在这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子崴正信步走来。他身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未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酒意和一丝慵懒,但那双向来锐利的眼睛,此刻在走廊迷离的光线下,依旧清明如炬。他身后跟着两位面带客套笑容、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士,显然是刚结束一场商务应酬。
看到眼前的景象——吕顾凡如同护犊的孤狼般将许婧溪和婉儿挡在身后,对面是以金逸宸为首、面色不善的一群纨绔,中间还杵着个气场全开、柳眉倒竖的黄新雨——李子崴的脚步微微一顿,眉梢讶异地挑起。
(李子崴内心独白:这又是演的哪一出?顾凡这小子,怎么走哪儿都能碰上这种乌烟瘴气的场面?还跟金逸宸这伙人对上了?)
“崴哥。”吕顾凡见到好友,沉静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微微颔首。许婧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自觉地又向吕顾凡坚实的后背贴近了些。婉儿则小声唤道:“崴哥哥。”
而赵星野,在捕捉到李子崴那声随意的“顾凡”时,耳朵猛地一动,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他死死盯着吕顾凡那张线条冷硬的脸,眼中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打通了某个关窍,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混合着醍醐灌顶的恶意和极度轻蔑的狞笑。
“吕顾凡?!”赵星野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迫不及待地转向金逸宸,语气带着煽风点火的谄媚,“宸哥!您听见了吗?他叫吕顾凡!就是那个……好多年前,他妈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我们赵家大门外,磕头作揖求着施舍点医药费的野种!吕顾凡!”
“赵星野!你嘴巴放干净点!”黄新雨气得脸色煞白,厉声斥责。
金逸宸闻言,俊朗面容上那抹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更深了,可眼底却寒光凛冽,没有丝毫温度。他重新审视着吕顾凡,目光如同在评估一件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的残破古董,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玩味。(金逸宸内心独白:原来是这种底层的渣滓……怪不得一身戾气。)
赵星野见金逸宸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流露出默许甚至鼓励的神色,胆气瞬间暴涨。有京城太子爷这座靠山,他似乎连对黄新雨家世的忌惮都抛到了脑后。他转而直面吕顾凡,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用一种极其刻薄、侮辱性极强的语调说道:
“哦——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你这个死了爹,娘也没熬过几天的野路子货色!怎么?现在穿上人模狗样的衣服,就真以为自己能出来充大头、玩英雄救美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配吗?”
“你……你无耻!!”许婧溪被这恶毒的言语气得浑身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然而——
比她的斥骂更快的,是吕顾凡的动作!
就在赵星野那声充满侮辱的“野路子货色”和对其亡母的亵渎脱口而出的刹那——
一直沉默如山岳、气息内敛的吕顾凡,周身的气势骤然剧变!仿佛沉睡的火山瞬间喷发,一直压抑在冰冷外表下的滔天怒火与骇人戾气,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轰然爆发!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能力!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下一瞬,赵星野的喉咙已被一只青筋暴起、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手死死扼住!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猛撞,“砰”的一声沉闷巨响,脊背狠狠砸在走廊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吕顾凡的手臂肌肉虬结如铁,五指如同烧红的钢钳,深深陷入赵星野脆弱的颈项。赵星野双脚瞬间离地,被硬生生钉在墙上,那张方才还写满嚣张的脸,此刻因极度缺氧而扭曲成恐怖的紫红色,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嘴巴徒劳地张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艰难喘息,双手疯狂却无力地抓挠着吕顾凡那纹丝不动、如同磐石般的手臂。
(吕顾凡内心独白:你!敢!辱!我!母!亲!死!)
这一刻的吕顾凡,不再是那个沉静甚至有些木讷的修车工,他化身为一头被彻底激怒、欲要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额角那道旧疤在昏暗光线下狰狞跳动,眼中迸射出的寒光,凛冽如万载玄冰,带着纯粹而原始的杀意,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皆从灵魂深处泛起刺骨的寒意!
“你、再、说、一、遍?”吕顾凡的声音低沉嘶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每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石破天惊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星野哥!”
“操!放开他!”
“你他妈不想活了!”
赵星野的同伴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惊怒交加,纷纷叫骂着作势欲扑,却被吕顾凡此刻散发出的、那纯粹而恐怖的杀意所震慑,竟无一人敢真正上前。
李子崴也彻底愣住了!他认识吕顾凡多年,见过他隐忍,见过他坚韧,见过他为守护婉儿而露出的利齿,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暴烈、如此……失控!如同被触及了绝对逆鳞的龙!(李子崴内心独白:坏了!是阿姨的事……顾凡他……)他心中剧震,立刻疾步上前。
黄新雨同样被吓得花容失色,她没想到吕顾凡的反应会如此极端激烈。眼见李子崴行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慌乱:“崴哥哥!”
李子崴听到这久违又突兀的称呼,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李子崴内心独白:这疯丫头……)但他此刻无暇计较,迅速贴近吕顾凡,一只手沉稳而有力地按在吕顾凡那绷紧如弓弦的臂膀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顾凡!听我的!松手!为这种口无遮拦的垃圾摊上人命,不值得!”
掌心传来的熟悉温度和好友斩钉截铁的声音,像是一道清流灌入吕顾凡被怒火和杀意充斥的大脑。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腾的血色与寒冰缓缓交替,最终,那骇人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但深沉的冰冷依旧凝固在他的眼底。他死死盯着手中已然开始翻白眼、濒临窒息的赵星野,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两三秒,才猛地松开了五指。
“咳!咳咳咳……呕……”赵星野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脖颈,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干呕,脸上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看向吕顾凡的眼神,如同凝视深渊恶魔。
李子崴的现身及其明确站在吕顾凡一方的姿态,如同无形的壁垒,让金逸宸那边残余的气焰彻底熄灭。他们或许敢与黄新雨叫板,但对背景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果决的李子崴,却有着根植于心的畏惧。
金逸宸面沉如水。李子崴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而吕顾凡那雷霆般的手段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也让他暗自心惊。他正欲开口,站在他侧后方、一个原本隐在阴影中的年轻男子,却悄无声息地上前半步,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几句。
这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身着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容貌俊秀,气质沉静如水,眼神锐利且带着超越年龄的审慎与冷静。他之前一直低调地站在随从之后,并不引人注目。
(吕顾凡内心独白:那个人……)
就在这混乱的间隙,吕顾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位对金逸宸耳语的年轻男子身上。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一种强烈的、没来由的熟悉感,如同尘封的琴弦被无形拨动,嗡鸣不止!那张脸的轮廓,那眉宇间隐约的神韵……尽管衣着光鲜,气质沉稳陌生,但某些细微之处,竟与他记忆中那个年幼弟弟模糊的影像,隐隐重合!
(吕顾凡内心独白:云凡?会是……云凡吗?可他怎么会……在金逸宸身边?这身打扮……)
那年轻男子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吕顾凡投射过来的、那过于专注且带着震惊与探寻的目光。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吕顾凡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片礼貌而疏离的淡漠,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随即,他自然地移开视线,继续对金逸宸低语,内容大抵是:“宸哥,李子崴在此,硬碰不明智。我们此行的核心是项目合作,不宜因小失大,当以大局为重。”
金逸宸听着他的劝诫,阴沉的脸色稍霁,他瞥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赵星野,又看了看对面神色冷峻的李子崴和气息依旧危险如出鞘利刃的吕顾凡,眼中闪过一丝利弊权衡。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重新挂上那副慵懒中带着天生傲慢的面具。
李子崴将金逸宸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身边那个进言的年轻人,虽觉那年轻人侧影有些说不清的熟悉,但此刻情境不容他细究。他见金逸宸萌生退意,便抢先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却又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哟,金逸宸,这就要撤了?山城这池水,什么时候轮到你金大少来搅风搅雨了?”
金逸宸闻言,眼角肌肉微微抽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终究没有接话。他深深地、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子崴和吕顾凡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黏腻,仿佛在说“山水有相逢”。随即,他不再停留,对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漠然道:“走。”
赵星野被人搀扶起来,他捂着依旧火辣刺痛的脖颈,用充满怨毒的眼神狠狠剜了吕顾凡一眼,却不敢再放半个屁,灰头土脸地跟着金逸宸一行人,仓皇离去。
主角退场,剩下的虾兵蟹将和看客们也瞬间作鸟兽散。方才还拥挤不堪的走廊,顷刻间变得空旷寂静,只剩下吕顾凡一行人、李子崴以及他那两位面露惊疑之色的合作伙伴。
一直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隐身的值班经理,此刻才像虚脱了一般,顺着墙壁滑坐在地,用颤抖的手不停擦拭着涔涔冷汗,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老天爷……吓、吓死我了……这都是些什么祖宗啊……一个比一个吓人……完了,全完了……明天……明天就挂暂停营业……这地方不能待了……”
走廊里,远处缥缈的歌声依旧,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然而,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吕顾凡眼中未散的冰冷,以及那个惊鸿一瞥、却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陌路身影,都预示着,这个夜晚,远未结束。吕顾凡伫立原地,目光幽深地望向金逸宸等人消失的走廊尽头,眉头紧锁——那个带给他说不出的熟悉感的年轻人,究竟是谁?会不会就是他苦苦寻觅的云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敌对的金逸宸阵营?这一切,是命运无情的捉弄,还是另一场更大阴谋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