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鹅北方的风 第42章 巷深香暖 缘线暗牵

＜“梅姨家常菜”馆子＞

十分钟后，梅姨那带着山城特有腔调的招呼声在厨房与大厅间响亮地穿梭：“上菜喽——小雨包厢的‘江湖一锅鲜’、‘璧山兔’、‘歌乐山辣子鸡’……手脚都麻利点！”她亲自端着滚烫的瓦罐，领着两个伙计，风风火火地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满了包厢里那张不大的方桌。浓郁的香气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勾得人食欲大动。

“来来来，吃啊！都别愣着了！到了梅姨这儿，客气就是跟自己肚子过不去！”黄新雨率先拿起筷子，热情地招呼着，眼神扫过桌上三人。

吕顾凡低低应了声“好，好”，跟着拿起筷子。他先夹了一筷子看似普通的麻婆豆腐放入口中，豆腐嫩滑，麻、辣、鲜、香、烫五味一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他眼睛不易察觉地微微睁大，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但碍于在场两位不算熟悉的女士，他强忍着没有发出赞叹，只是咀嚼的动作明显放慢，似乎在细细品味这难得的美味，随后又默默伸向了那盆红油翻滚的“江湖一锅鲜”。

旁边的婉儿更是直接，一小块辣子鸡丁入口，酥脆焦香，辣中带甜，她满足地眯起了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幸福，含糊不清地嘟囔：“好吃！”

黄新雨看着兄妹俩的反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这菜是她做的一般。她先转向婉儿，语调轻快：“婉儿，告诉姐姐，好吃吗？”

婉儿咽下嘴里的食物，非常及时且用力地点头，声音清脆响亮：“好吃！”

黄新雨满意地转回头，目光落在吕顾凡身上，带着几分期待和炫耀：“吕师傅，怎么样？梅姨的手艺，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

吕顾凡正好将一片薄嫩的璧山兔肉送入口中，那鲜辣爽滑的口感让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甚至难得地、有些笨拙地朝着黄新雨和旁边安静吃饭的梅姨方向，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肯定和那简单的手势，已是最直白的夸奖。

黄新雨心里更是骄傲，仿佛与有荣焉，话也多了起来：“好吃就对了！我跟你们说，梅姨这店，看着不起眼，那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以后可得常来捧场啊！梅姨一个人支撑这店，多不容易。”

吕顾凡闻言，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带着一丝敬意。

饭桌上，除了碗筷碰撞和咀嚼声，一时显得有些安静。黄新雨一边吃着，眼角的余光却不停地在吕顾凡和身边紧挨着的许婧溪之间扫视。她见许婧溪只是小口吃着菜，偶尔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一下对面埋头苦干的吕顾凡，脸颊微红，却始终不敢主动搭话，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黄新雨内心独白：我的傻婧溪啊！多好的机会！问问他菜合不合口味，或者聊聊汽修什么的都行啊！光看着能看出花来？）

她在桌下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许婧溪。

许婧溪身体微微一僵，脸上更红了，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幅度的、几乎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黄新雨别闹。她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捏紧了衣角，心跳快得不像话。

（许婧溪内心独白：新雨你别捣乱……他在吃饭呢，我……我怎么好意思突然开口……太唐突了……）

吕顾凡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美食上，但他敏锐的观察力还是捕捉到了对面两位女士之间那细微的小动作和略显紧张的氛围。他心知这大概与自己有关，但选择性地忽略，更加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吃相斯文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拘谨，仿佛在两位光鲜亮丽的女性面前，无法完全放松地大快朵颐。

（吕顾凡内心独白：味道确实极好。只是这气氛……还是专心吃饭吧，吃完便好。）

黄新雨看着这一个埋头苦吃，一个羞怯不语，只觉得一阵无力。但她脑子转得飞快，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今天不就是五月底了吗？是婧溪的生日啊！她眼睛一亮，瞬间有了主意。

“哎呀！”她突然放下筷子，站起身，脸上堆起略显夸张的笑容，“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吃着啊，马上就来！梅姨这儿的桂花酸梅汤可是一绝，我去看看还有没有！”

桌上三人都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吕顾凡和许婧溪是纯粹的不解，而婉儿则是嘴里还塞着食物，眨巴着大眼睛，含糊地问：“新雨姐姐，你去干嘛呀？”

但黄新雨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掀帘出去了，只留下一句：“很快很快！”

美食当前，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吕顾凡和许婧溪很快又沉浸在梅姨手艺带来的味觉享受中，暂时将黄新雨的突然离席抛在了脑后。

柜台边，梅姨正拿着计算器算账，看见黄新雨出来，挑眉：“小雨，你搞什么名堂？菜不合口味？”

黄新雨笑嘻嘻地凑过去，掏出手机：“哪能啊！梅姨您的手艺，绝杀！我是来结账的！”说着，动作利落地扫码付款。

“滴——微信支付到账，一千元。”清晰的电子音响起。

梅姨惊讶地看了看账单，又看了看黄新雨：“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小雨姑娘这次这么大方？给多了啊！”

黄新雨潇洒地一摆手，带着点小得意：“不多不多，当是给梅姨您的小费了！您辛苦！”

梅姨看着她那副“姐不差钱”的模样，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伸手虚点着她：“你这臭小妮子，挣点钱就知道瞎嘚瑟！……咦，你这又要去哪儿？”她看着黄新雨结完账就往外走，赶紧追问。

黄新雨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语气轻快中带着一丝狡黠：“你管得着吗？秘密！”

梅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疯丫头！”

黄新雨快步走在巷弄里，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喂？是我，之前订的生日蛋糕准备好了吗？对，就是‘星空慕斯’那个，再加急做一份‘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我大概半小时后过去取……对，安排送到我之前发给你的那个KtV地址，包厢号没错吧？好，谢了！”

她精心布局着一切，脸上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买蛋糕，定KtV，她要给许婧溪一个惊喜，更要给那个闷葫芦吕顾凡和自家害羞的闺蜜创造更多相处的机会。

片刻之后，黄新雨风风火火地回到包厢，脸颊因为小跑而泛着红晕。

许婧溪看着她，疑惑地问：“新雨，你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

黄新雨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喘了口气，然后对着许婧溪抛去一个意味深长、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神，故意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秘密！等下你就知道了！”

许婧溪对她这种故弄玄虚的行为早已习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懒得再问。

吕顾凡和婉儿则是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微微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对付碗里所剩不多的美食，显然对黄新雨的“秘密”兴趣不大。

经过黄新雨这一出一进，包厢里的气氛反而比刚才轻松了一些。黄新雨重新坐下后，开始主动挑起话题，从山城的美食聊到最近的趣闻，她语速快，表情丰富，很好地充当了气氛担当，驱散了之前因陌生和羞涩带来的尴尬。在她的带动下，连许婧溪也偶尔能插上几句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吕顾凡虽然依旧话少，但也会在问到他的时候，简短地回应一两句，神情不似最初那般紧绷。

聊着聊着，或许是气氛使然，黄新雨一时口快，看着吕顾凡，带着几分好奇随口问道：“吕师傅，看你这么稳重能干，叔叔阿姨是做什么的呀？把你教育得真好。”

这个问题一出，吕顾凡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脸上的线条似乎瞬间僵硬了些，眼神微黯，原本因美食而略微松弛的嘴角重新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垂下了眼睑，盯着碗里残留的一点汤汁，周身的气息仿佛一下子沉静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隔膜。

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

婉儿敏锐地感觉到了哥哥情绪的变化。她停下咀嚼，看了看沉默的吕顾凡，然后伸出自己小小的、温热的手，悄悄覆盖在吕顾凡放在桌边、微微蜷起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无声地安抚，大眼睛里流露出担忧和理解。

黄新雨也愣住了，她看着吕顾凡骤然沉默的反应和婉儿安抚的动作，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歉意。

（黄新雨内心独白：糟了！我怎么这么嘴快！看他的样子……难道是父母……唉，我真该死！）

许婧溪的心也提了一下。她比黄新雨更细心，观察吕顾凡也更久，从他瞬间变化的微表情和婉儿下意识的动作里，她立刻明白了这话题触及了对方的隐痛。她连忙在桌下轻轻拉了拉黄新雨的衣袖，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别再继续。

黄新雨接收到信号，赶紧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啊……那个，吕师傅，不好意思啊，我……我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怪我怪我，咱们聊点别的！”

吕顾凡感受到手背上婉儿传来的温暖，又听到黄新雨带着歉意的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眼时，眼神已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只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他摇了摇头，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没有，没有，是我……狭义了。”他没有解释，只是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但显然不愿再多谈。

黄新雨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巧妙地岔开了话题，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诶，我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吃完饭我们别急着散伙啊！今晚我们去唱KtV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环境音响都超棒！我已经订好包厢了，怎么样？一起去热闹热闹？”

这个提议太过突然，许婧溪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看向黄新雨。

吕顾凡也怔住了，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这种他并不擅长的社交活动。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身边的婉儿已经兴奋地拍起了小手，眼睛亮晶晶的，连声叫好：“好啊好啊！去唱KtV！哥哥，我们去嘛！”她充满期待地摇晃着吕顾凡的手臂。

吕顾凡低头看着妹妹写满渴望的小脸，再看看对面黄新雨热情洋溢、不容拒绝的笑容，以及许婧溪那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羞涩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吕顾凡内心独白：罢了……婉儿想去，总不能扫了她的兴。只是……KtV那种地方……唉，随她们安排吧，早点结束就好。）

他最终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妥协：“……好吧。”

见他同意，许婧溪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高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又赶紧低下头掩饰。

黄新雨见状，心里乐开了花，趁吕顾凡和婉儿没注意，飞快地朝许婧溪递过去一个“搞定！姐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看你自己发挥！”的鼓励眼神。

许婧溪接收到闺蜜的信号，脸颊微热，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悄悄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窗外的夕阳给巷子镀上一层暖金色，包厢内，美食的余香尚未散去，一场计划之外的生日庆祝与KtV之约，即将为这个平凡的周末夜晚，增添更多未知的色彩。

……